第二天上午,小满哼着山歌从溪边回来,篮子里装着洗净的衣裳。
赵大山瞳孔骤缩——最上头那件灰布长衫左肩位置,赫然渗着新鲜的血渍!
晌午时分,村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瞎眼阿婆拄着枣木棍摸到赵家门口,非说闻见了“死人气”。
这老太婆是二十年前那场瘟疫里唯一的幸存者,据说能通阴阳。
小满搀她进屋时,老太婆突然抓住门框不肯动:“闺女,你身上有股子奶腥气。”
枯爪似的手往她小腹一按,“还有个娃娃在哭呢。”
柳书生从厢房踱出来,瞎婆子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噤声。
首到书生走远,她才抖着嗓子说:“后生,那铜盆要镇在七星灶底下烧三天......”
这话当天傍晚就应验了。
村正家媳妇突然发起癔症,抱着枕头喊“还我孩子”,而那个救活的婴儿胸口莫名出现针尖大的红点。
更骇人的是,家家户户的铜盆在落日时分同时发出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盆底抓挠。
小满蹲在溪边洗菜时,柳书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水面上,那影子竟比本体臃肿许多,仿佛背着个无形的人。
“姑娘怕我吗?”书生蹲下来帮她捡被水冲走的莴笋。
他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面缠着圈红绳,正是小满昨日丢的那根发带。
溪水突然变得浑浊。
小满看见自己倒影旁边多了张皱巴巴的小脸,正咧着没牙的嘴冲她笑。
她惊叫后退,被石头绊倒时,柳书生一把扣住她后颈,虎口那颗朱砂痣正正按在她早晨被点的“朱砂痣”上。
“别怕。”书生的气息喷在她耳畔,“那是你上辈子夭折的孩子,来找娘亲了。”
夜色渐深时,赵大山发现女儿在柴堆后面呕吐。
问她只说吃了发霉的山楂糕,可月光下那摊秽物里分明蠕动着几根血丝。
猎户握紧腰间的猎刀。
突然,山涧方向传来铜盆敲击声——咚、咚、咚。
那声响像是谁在给阴魂引路……
这一年小满十八岁生辰前夜,青槐村下了场百年罕见的红雨。
雨水打在老槐树的枯枝上,顺着树皮沟壑流淌,远看像极了老人脸上纵横的血泪。
赵大山蹲在堂屋门槛上,望着檐下连成线的雨帘发怔。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猎刀——自从柳书生住进西厢房,这把刀就再没离开过他身侧三寸。
“当家的,你看这个。”赵妻从里屋捧出个红布包,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那书生给的,说是给咱闺女的生辰礼。”
红布掀开,露出个巴掌大的雕花木盒。
盒盖上用金漆描着并蒂莲,花蕊处却各嵌着粒芝麻大小的黑珠子,乍看像是两只眼睛。
赵大山刚伸手去碰,那盒子突然“咔嗒”一声自动弹开,露出里头一绺用红绳缠着的头发。
“这是......”
“说是保平安的。”赵妻压低声音,“城里大户小姐都兴这个,叫‘锁魂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