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燃烧的火光,瞬间照亮了这阴暗的祠堂废墟角落。
就在火光腾起的刹那——
玄真子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
在墙角那最深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极其模糊,却又带着实质的阴冷。
她背对着玄真子,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面容。
她的身形……正是沈绣娘!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道士的存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
她的右手……正虚握着什么,对着身前空无一物的墙壁,以一种极其专注、极其熟练的姿态……一针、一线……无声地……绣着!
她在绣什么?
玄真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面空白的墙壁。
火光跳跃中,他似乎看到,在那斑驳的墙面上。
随着她指尖无形的动作,正缓缓“浮现”出一张……苍老、痛苦、扭曲、充满了无尽恐惧的脸!
那张脸的五官轮廓……依稀正是……沈世儒!
而随着她“针线”的每一次落下,墙面上那张虚幻的“沈世儒”的脸。
就仿佛被无形的血色侵蚀一般,痛苦地扭曲一分,模糊一分,正一点点地被……蚕食、消融!
玄真子手中的符纸瞬间燃尽,火光熄灭。
墙角,空无一物。
只有那面冰冷的墙壁,在黑暗中沉默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火光映照下的幻影。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玄真子的血液。
他踉跄后退,跌坐在冰冷的瓦砾之中,久久无法动弹。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无声的、冰冷的……针线穿梭的幻听。
后来,江南各地的绣坊行当里,悄然流传起一个神秘的传说。
在一些偏远的城镇,在红白喜事急需顶尖绣品的时候。
偶尔会出现一个行踪飘忽的哑女绣娘。
她总是穿着一身素白得刺眼的旧衣,面容掩在斗笠的阴影下,沉默不语。
她只接两种活计:为新人绣“百年好合”的喜帕、嫁衣;为亡者绣栩栩如生的遗像。
她的绣技,神乎其神。
经她手绣出的新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仿佛能白头偕老。
她绣的亡者,音容笑貌宛若生前,连最细微的神态都捕捉得丝毫不差,令家属睹物思人,潸然泪下。
只是,她用的丝线,色泽总是透着一种奇异的暗红。
不像寻常染坊出品,沉郁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铁锈腥气。
而且,她的要价也极为奇特——有时分文不取,只需主家一束头发;有时则索要重金,却又随手散给路边的乞丐。
主顾们拿到那精美绝伦、仿佛蕴含着生命的绣品,无不欣喜感激。
然而,无人知晓,那些色泽暗红的丝线里,究竟缠绕了多少未诉的冤屈。
浸染了多少未干的血泪,又承载了多少……永世不得超脱的怨念与孽债。
针走龙蛇,线连幽冥。
一绣欢喜,一绣悲辛。
绣尽人间千般相,针针皆是未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