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致命的铜线应声而断!
嗡——
引爆器刺目的红光,在距离归零还剩最后两格时,骤然熄灭。那个冰冷的倒计时数字,永远定格在了 00:00:02 。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狭窄的夹道,只有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周卫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脸颊紧贴着冰冷潮湿、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味的柱子,粗重地喘息着。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此刻才迟滞地漫过西肢百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挣脱肋骨跳出来。
“队长…” 猎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手中的强光电筒光束在周卫国满是汗水和污渍的脸上晃动。
周卫国没说话,只是猛地一挥手,示意警戒。他撑着柱子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他拔出深深钉在引爆器残骸上的军刀,刀锋在应急灯下映出一线冷光。
就在这时,宫墙外骤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怒吼声,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杀——!!!”
紧接着,是无数脚步践踏大地的轰鸣!刺刀撞击的铿锵!以及敌人绝望的、濒死的惨嚎!
李云龙的主力,如同决堤的狂潮,终于彻底碾碎了外城最后的防线,向着内城,向着这心脏地带,汹涌席卷而来!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再是战斗的号角,而是胜利的宣告!
周卫国最后看了一眼那根被切开、缠绕着死亡引线却最终得以保全的朱红大柱,柱子上斑驳的血迹和刀痕在光线下异常刺目。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烧的冰焰未曾减弱分毫。他对着喉麦,声音因疲惫和紧绷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
“雪豹报告,储秀宫炸弹拆除。目标,下一区域。肃清残敌,一个不留。”
晨曦正在撕破笼罩在北平上空的最后一丝黑暗。八月二十二日的曙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弥漫的硝烟,洒落在神武门那巍峨的城楼之上。染血的城头,残破的青天白日旗被粗暴地扯落,一面崭新、鲜艳的红旗,在无数双疲惫却燃烧着狂喜的眼睛注视下,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在晨风中烈烈展开!
染血的旗帜刺破北平最后的硝烟,缓缓升上神武门城头。
李云龙拄着卷刃的大刀,站在太和殿广场的废墟上。硝烟混着晨雾舔舐他褴褛的军装,脚下金水桥的石缝里淤着暗红的血。他抬头,目光掠过残破的琉璃瓦和弹痕累累的盘龙柱,落在远处猎猎作响的红旗上。
“他娘的…”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沙哑的嗓子磨出笑声,“琉璃瓦碎了还能烧,柱子裂了还能修…这城,咱们算是囫囵个儿给保住了!”
新生的阳光撞破云层,泼在汉白玉的残阶上。那光滚烫,灼着广场上无数士兵仰起的脸。一张张沾满烟灰血垢的脸,此刻被映得发亮,眼里的火苗疯狂跃动。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呜咽似的嘶吼,紧接着,海啸般的声浪猛然炸开,冲上北平布满弹孔的天空:
“胜利——!!!”
这吼声卷过残破的宫墙,漫过寂静的胡同,涌入千家万户。紧闭的院门吱呀作响,胆怯的眼睛从门缝中窥探,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冲垮。人们涌上街头,汇入那狂喜的洪流。泪水、呼喊、拥抱…一种近乎疼痛的狂喜攫住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淬炼的古都。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浪潮中,周卫国独自踏上太和殿那被硝烟熏黑、被弹片刮花的汉白玉台阶。脚下,是散落的黄铜弹壳,踩上去发出空洞的轻响。他一步步走到最高的丹陛前,停下。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破碎的军装、干涸的血迹和脸上混合着疲惫、冷硬却无法抑制地透出一丝释然的线条。
他缓缓转过身。在他脚下,是汹涌的人潮,无数仰望的面孔,泪水与笑容交织。在他身后,是太和殿那紧闭的、布满弹痕和烟炱的巨大朱红殿门,门上的鎏金铜钉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琉璃瓦的碎片散落在殿前广场,像一地破碎的金色星辰。
阳光,正一寸寸爬过殿门,照亮了门上盘踞的、在昨夜的炮火中依旧怒目圆睁的狻猊铺首。它沉默地俯视着广场上沸腾的新生,仿佛一个跨越了数百年血火、终于等到此刻的见证者。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清晨凛冽的空气带着废墟的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新生的清冽钻入肺腑。他抬起手,并非为了欢呼,只是将额前被汗水血水黏住的碎发,轻轻向后捋去。阳光落在他指间,照亮了那被硝烟染黑的指甲和绷紧的手背筋骨。
他身后,那饱经沧桑的殿门深处,仿佛有无数的低语穿过厚重的历史尘埃,汇入此刻排山倒海的欢呼。前朝的尘,今朝的血,都在这初生的阳光下,沉淀进这座千年帝都的基石里。
古老的脊梁在炮火中挺立,新的血脉在废墟上奔涌。
“北平,回家了!”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向西面八方。与沪市、金陵解放的捷报汇聚在一起,宣告着一个崭新的时代:龙国大半河山,己然光复!被阴霾笼罩了太久的土地上,胜利的曙光,终于穿透云层,炽热而磅礴地洒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