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的破败小院,那扇由几块朽木和荆条勉强拼凑成的柴门,正虚掩着。
一道不足三指宽的缝隙,如同一个窥探平凡与恐怖交织世界的窗口。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闪烁着温暖的红光,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土炕上,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随意堆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放在小木桌上,碗底残留着几点凝固的苞谷糊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柴火烟味、泥土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腌菜缸的咸涩气息。
李长生背对着虚掩的柴门,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小马扎上。他低着头,布满老茧和冻裂口子的双手,正就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天光,慢条斯理地剥着豆角。干瘪的豆角在他粗糙的手指间发出细微的“噗噗”声,青绿色的豆粒滚落到他膝上一个缺了角的笸箩里。
他的动作专注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熟练。浑浊的目光低垂,只盯着手中干瘪的豆荚和笸箩里渐渐堆积的豆粒。灶火的微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侧脸,在身后的土墙上投下一个巨大而佝偻、微微摇晃的影子。
门外,是凝固的铅灰色天空,是悬停在极高处、散发着强大气息却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是无声弥漫、足以让大能修士道心崩溃的恐怖余波,是整个修真界因这小小村落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门内,只有豆角被剥开的轻微声响,灶火的噼啪,以及一个老人浑浊而缓慢的呼吸。
一扇虚掩的柴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缝外,那些高高在上、视凡俗如蝼蚁的存在,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代价,用充满恐惧和不解的目光,窥视着门内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火光,那个佝偻着剥豆角的平凡身影。
万古的寂静笼罩着门外那片被恐惧冻结的天空。这份寂静,并非无声,而是无数强大存在因极致的恐怖和未知而噤若寒蝉的死寂。
这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震耳欲聋。
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让所有修士道心战栗的事实:门内那看似平凡的灯火与剥豆声,其背后所代表的“存在”,是连天道之怒亦可轻描淡写拂去、让圣地圣使自斩其身的…亘古恐怖。
柴门虚掩,灯火如豆。
剥豆声碎,万古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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