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冰冷、急促、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失控的警报,第一次从辉耀圣使那完美无瑕的口中迸发出来!他那张俊美如神像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属于“圣使”的、近乎“痛苦”的扭曲表情!构成他身躯的纯粹光能,此刻如同被倒入墨汁的清水,以沾染污秽的袍角为中心,迅速变得浑浊、黯淡、甚至泛起不祥的灰黑色涟漪!
一股强烈的、源于“存在”本身的排斥感,猛地冲击着他的核心!他感觉自己这具由圣光殿最高法则凝聚的“净世之躯”,正在被这片“污浊”的空间,被那溅在袍角的卑微污物,强行标记为“异端”、“错误”、“需要被净化的对象”!
嗡!嗡!嗡!
刺耳的警报声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尖啸!系统自检的红光疯狂闪烁!核心逻辑回路因无法处理“自身被污染”的悖论而剧烈过载!
“错误!错误!最高优先级指令:清除污染源!清除自身污染!”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尖锐!
辉耀圣使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袍角那片迅速扩散的污迹,那空洞的眼中第一次燃烧起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疯狂!他毫不犹豫,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最后残存的、被污染得不再纯粹的灰白色“净化”光刃,狠狠朝着自己那被玷污的袍角——以及连带的那一部分“被污染”的光能躯体——斩落!
嗤啦——!!
一道灰白色的光刃闪过!
被泥雪溅射到的那部分袍角,连同下方一小片已变得灰暗浑浊的光能躯体,被齐刷刷地斩断、剥离!
那截断落的、沾染污秽的袍角和光能碎片,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剧烈扭曲、沸腾,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最终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墨汁,彻底蒸发、湮灭,只留下一缕极其微弱、却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糊和鸡屎味的青烟!
“逻辑…损毁…17.83%…能量核心…不稳定…强制撤离指令…启动!”
辉耀圣使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电子杂音。他断臂处的光能断面剧烈闪烁、扭曲,试图重构,却不断有细碎的灰黑色光屑崩落。他背后那三对光翼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边缘处如同信号不良般不断闪烁、撕裂。
他再不敢停留一瞬,甚至不敢再看向那个依旧在笨拙扫雪的老农。仅存的、相对完好的左手猛地一挥!
“嗡——!”
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模糊撕裂的灰白色空间门在他身前强行洞开!门内不再是纯净的光明,而是翻滚着混乱数据流和空间乱流的漩涡!
辉耀圣使毫不犹豫,拖着残损的身躯和不断逸散灰黑光屑的断臂,一头扎进了那混乱的空间门中!
空间门在他进入后剧烈扭曲、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如同老旧电视关闭时的“滋啦”噪音,瞬间坍缩消失!
只留下院门外雪地上,一个浅浅的、被瞬间高温灼出的圆形焦痕,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令人皱眉的焦糊味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鸡屎腥臊气。
院子里,李长生似乎终于把门口那堆湿雪扫了出去。他直起有些酸痛的腰,拄着扫帚歇了口气,浑浊的目光茫然地扫过院门外雪地上那个突兀的焦黑圆圈。
他咂了咂嘴,似乎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脖子,将破棉袄裹得更紧了些。他抬起脚,穿着草鞋的脚掌在那焦黑圆圈边缘的积雪上随意地蹭了蹭,刮掉鞋底沾的泥雪。
“啧,这雪,扫不干净…”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扛起扫帚,转身慢吞吞地走回屋檐下。扫帚头上,几根枯黄的竹枝尖上,还沾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黑黄色泥雪混合物。
几日后,村尾的刘铁匠铺子里,炉火正旺。刘铁匠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中,他忽然停下锤子,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怪了…”他嘟囔着,目光落在打铁炉旁一小堆用来淬火的、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上。水很清澈,可不知为何,水面上方一小片空气,看起来有些“别扭”。光线经过那里时,似乎发生了极其微弱的扭曲,就像隔着不均匀的玻璃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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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怪的是,他总觉得那水桶附近,隐隐飘着一股极淡极淡、若有若无的…像是烧焦的羽毛混合着什么东西馊了的味道?可仔细去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邪门…”刘铁匠摇摇头,只当是自己被炉火熏得嗅觉失灵了,舀起一瓢水,“嗤啦”一声浇在通红的铁条上。白雾蒸腾,那点微弱的扭曲和怪味也随之消散了。
村中的小庙里,守庙的老哑巴正颤巍巍地给供桌上的泥塑神像擦拭灰尘。神像有些年头了,彩绘斑驳。他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拂去神像肩膀上的积灰。
当布片擦过神像垂落的袍角时,老哑巴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了!只见那原本该是泥塑彩绘的袍角边缘,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如同被烟熏火燎过的焦黑色痕迹!那痕迹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深黑,边缘参差不齐,摸上去竟有种异常的“光滑”感,完全不似泥塑的粗糙,更像是…某种被高温瞬间熔融又凝固的琉璃?
老哑巴吓得手一抖,布片掉在地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神像前,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敬畏,以为是神明显灵降下了什么神迹或警示。
唯有李长生的小院,依旧平静。雪后初晴,阳光照在干净的院子里。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就着暖阳,眯着眼睛,用一把小锉刀,慢条斯理地修理着那把豁了口的旧扫帚。他小心地锉平一根断裂的竹枝尖,又用麻绳仔细地缠紧松动的捆扎处。
扫帚头上,那点曾沾染过泥雪污物的竹枝尖,早已被他锉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痕迹。几只麻雀在清扫过的雪地上蹦跳,啄食着草籽。李长生偶尔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掠过院门外雪地上那个早已被新雪覆盖、看不出痕迹的焦黑圆圈,又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仿佛修理好这把能扫净冬雪的扫帚,才是他眼前唯一重要的事情。
喜欢芥子长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