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沉甸甸压在废铁区上空。

顾沉舟的军靴碾过一片碎玻璃，脆响被苏挽卿释放的绿雾吞得干干净净——那团裹着玫瑰香的烟雾正顺着围墙裂缝钻进去，在武器库外围织成张半透明的网。

"机械狗回报，东南侧通风口无辐射残留。"李老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他佝偻着背，布满油垢的手指在脉冲发生器上快速敲击，"但热能感应显示，核心区有三个移动热源，速度...是普通人类的两倍。"

顾沉舟眯起眼。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淡蓝色的预判线正沿着围墙缺口延伸——那是他用【动态防护罩】覆盖小队后，系统自动生成的规避路径。

苏挽卿的发绳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朵飘着的红玫瑰，他伸手虚护在她后腰："小白带崽子们堵住西北门，李老跟紧我，挽卿负责医疗包。"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机械狗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顾沉舟瞳孔骤缩——那只本该探路的金属犬正被什么东西扯着后腿倒拖，齿轮摩擦声里混着电流爆响。"隐蔽！"他低喝一声，拽着苏挽卿扑进废车残骸后，余光瞥见李老抱着脉冲发生器滚进锈迹斑斑的水箱，动作比他想象中利落得多。

警报声就是这时炸响的。

红蓝灯光穿透绿雾，在众人脸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七八个半机械改造体从阴影里冲出来，金属关节泛着冷光，左手是改装过的等离子步枪，右腕弹出半米长的锯齿刃。

为首那个的胸腔嵌着块跳动的能源块，幽蓝的光映得它脸上的缝合线格外狰狞——那是用人类皮肤和机械零件强行拼接的脸。

"果然有猫腻。"顾沉舟咬着后槽牙，系统界面突然跳出【危险预警】，红色箭头在视网膜上标出三支等离子束的轨迹。

他反手将苏挽卿按在车底，自己侧身翻滚，左肩擦过一道灼热线，布料瞬间焦糊。"李老！

终端机位置！"

"西南角配电房！"李老的声音混着扳手敲击声，"给我三分钟，我能切断它们的能源！"

改造体的脚步声逼近，锯齿刃刮过废车外壳，火星溅在顾沉舟手背。

他抽出腰间军刀，刀身映出苏挽卿的脸——她正快速从医疗包摸出两支镇定剂，指腹在玻璃管上抹了抹，目光扫过最近的改造体膝关节。"打关节！"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它们的液压系统在膝盖！"

顾沉舟的刀光随声而起。

系统预判线在改造体腿部交织成网，他借着废车掩护跃出，刀尖精准挑断第一台改造体的液压管。

黑绿的机油喷溅而出，那东西踉跄着栽倒，锯齿刃深深扎进地面。

苏挽卿趁机甩出镇定剂，玻璃管在第二台改造体颈侧爆开，绿色液体顺着机械缝隙渗进去，金属关节明显迟缓下来。

"小白！"顾沉舟吼了一嗓子，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那群小流浪者顺着围墙爬上来了，每人手里攥着变异鼠最爱的压缩饼干。

果然，被惊动的变异鼠群从下水道钻出来，吱吱叫着扑向改造体的能源块。

第三台改造体的能源块刚被老鼠啃出个缺口，就听"轰"的一声，小白点燃了提前埋在燃料罐旁的引信。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顾沉舟的帽子。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看见李老举着脉冲发生器从配电房冲出来，脸上的机油被汗水冲出两道白痕："切断了！

它们现在就是堆废铁！"

改造体的等离子步枪"啪嗒"掉在地上。

顾沉舟踹开最近的那台，金属外壳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缠着绷带的人类手臂——腕骨上还戴着褪色的红绳，像是某种祈福的信物。

他喉结动了动，转身想去拉苏挽卿，却见她正蹲在废墟里，指尖捏着半张烧焦的磁盘。

"这是...前末日的加密芯片。"苏挽卿的声音在抖，她从医疗包摸出微型解码器，玫瑰香混着焦糊味钻进顾沉舟鼻腔。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她瞳孔里扭曲——上面是一串血红色的文字："林疏桐实验体编号07号，当前位置：伪善城S-9区。"

"实验体..."苏挽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绳，玫瑰花瓣簌簌落在磁盘上，"我以前在实验室见过这种编号，他们管我们叫'活体试剂'。"她抬头时，眼尾的淡红比任何时候都刺眼，"顾沉舟，他们不是只抓了我。"

顾沉舟蹲下来，用军刀挑开她发间的碎铁片。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抉择选项】，但他看都没看就关掉了——此刻他的视线全锁在磁盘上的"林疏桐"三个字上。"救。"他说，声音像块淬了火的铁，"不管在哪，不管要拆了伪善城，都救。"

苏挽卿把磁盘小心收进贴身口袋。

远处传来小白的欢呼声，小流浪者们正往改造体残骸上贴"顾氏"的标记。

李老蹲在一台机械狗旁，用扳手敲了敲它的脑袋，金属犬立刻发出欢快的"滴滴"声。

顾沉舟的手搭在苏挽卿肩上，能感觉到她肩胛骨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像株被压弯的玫瑰，正积蓄着绽放的力量。

"回基地。"他说，军靴碾过一片带血的红绳，"你今晚就把资料上传终端机。"

夜风卷起废墟里的碎纸片，其中一张飘到顾沉舟脚边。

他弯腰捡起，上面是用歪扭的字迹写的"妈妈等我"，背面盖着伪善城实验室的钢印。

他把纸团攥进手心，指节捏得发白。

苏挽卿的手轻轻覆上来。

她的掌心还留着解码器的余温，混着玫瑰香，像团烧不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