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百姓正进出县城。

几个衙差在城门口把守，一个个盘查。

“娘，咱们到了。”

城门口不远的官道上，李承乾搀扶着长孙无垢，慢悠悠的走着。

“这便是黔江县吗？”

长孙无垢放眼望去，颇为兴奋。

她到底曾经是大唐的皇后，百姓的国母，自然很关心这些偏远地区的经济民生。

只是她贵为国母，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长安城，自然也不了解大唐其他地域的事情。

这座黔江县看起来不是很大，左右也就是十里之郭的范围。

城墙也不是想象中的高大，是用黄土垒成的三丈高坡。

来往的行人穿的都是破衣烂衫，与之前她在长安见到过的难民没有什么区别。

长孙无垢很是诧异，不禁说道：“我记得贞观十年的时候，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如何短短几年就成了这副模样？”

李承乾笑道：“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娘啊，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长孙无垢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听你舅舅，还有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说的。”

李承乾看着往来的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弯腰驼背，说道：“娘以为的盛世，不过是那些读书人给你们编织的美梦而己。”

长孙无垢不服气的说道：“你以为你娘是三岁小孩啊？别人随便说说就能信？”

“娘在世的时候，国库的确日渐充盈，边疆战事屡战屡胜，这些都是事实啊。”

李承乾沉默片刻，问道：“那娘以为的盛世是什么？”

长孙无垢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李承乾摇摇头：“娘，真正的盛世，不过是老百姓能喝上一碗稀粥罢了。”

“你说什么？”长孙无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娘，现在跟贞观十年没什么区别，大唐国泰民安，可百姓从来没有富足过，真正越来越富足的人，是当地的高门显贵，世家大族。”

“所谓的盛世，是显贵的盛世，是世家的盛世，而老百姓不过是史书上的一粒尘埃，奏章上的一串数字。”

李承乾的这番话，让长孙无垢万分震惊。

盛世是世家显贵的盛世，百姓只是史书上的尘埃，奏章上的数字。

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字字如血，让人听得心惊肉跳，听得如坠深渊。

可李承乾说错了吗？

长孙无垢是大家闺秀，从小饱读诗书，自然也在书籍里面知道很多过去的历史。

她曾经在史书上读过这么一句话。

“岁大饥，人相食。”

史书上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说的却是赤野千里，喋血人肉的炼狱场景。

因一场灾害而饿死、冻死、易子而食的百姓，高达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

这么多的白骨，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名字，只凝炼成史书中简短的一句话。

若非有心，又有多少人能从这几个字里感受到百姓的悲惨与艰辛？

盛世！

同样只有两字。

可这两个字的背后，又掩盖着多少百姓的血汗，又有多少亡魂前赴后继的为盛世献祭。

可最终这盛世不属于他们。

正如李承乾所说，盛世是显贵的盛世，是世家的盛世，是皇帝的盛世，唯独不是百姓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