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第三趟军火那天，雪粒子混着铁渣子砸在脸上生疼。.求~书.帮? -蕞?新~彰`节·庚￠鑫′筷_骡车刚拐进火药局后巷，大牛猛地勒住缰绳：“陆哥！有耗子盯梢！”

墙檐下，两个戴厚毡帽的脑袋飞快缩了回去。陆昭明摸出五块银元扔给黑炭：“去找泥鳅，他朋友在巡警队。”

半炷香不到，巡警尖厉的哨子声就在巷口响了起来。等他们再探头去看，墙檐下早空了，只剩下一滩可疑的湿渍。

“脏钱也是钱，”陆昭明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该安个窝了。”

牙行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油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西关便宜，就是三天两头过兵爷！南城清净，月租得十五块大洋！”

小桃攥紧装钱的布袋子：“要能住下十西口人的。”

掌柜斜眼打量着她身上的粗布袄，皮笑肉不笑：“三进大院要不要？前清举人老爷的府邸！月租只要八块！”见众人眼睛一亮，他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就是…不太干净，死过七房姨太太。”

凶宅也得看看。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蛛网糊了李二虎一脸。前厅正中，赫然摆着一口褪了色的空棺材！冬梅吓得“哇”一声钻进春妮怀里。夏荷却抽了抽小鼻子：“有药味儿。”

三七的指尖蹭过雕花柱子：“雄黄混朱砂，镇邪用的。·微^趣!晓/说* ?庚.芯?嶵_筷,”他忽然用脚踢开一块松动的地砖——底下竟埋着半坛子风干的蛇蜕！

“咳咳…是有点阴气…”掌柜干笑着搓手，“再…再便宜两块？”

陆昭明踩上楼梯，朽木发出痛苦的呻吟。阁楼那扇小窗，正对着军校的马场，隐约还能听见罗阎王抽人的鞭子响。

“租了。”他“啪”地把银元拍在柜台上，“那棺材，劈了当柴烧。”

安家比打仗还累。大牛带着黑炭修屋顶，破瓦片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秋菊扫出了整整三簸箕陈年鼠粪。冬梅在炕缝里抠啊抠，居然抠出一支沉甸甸的金簪！

“死人戴过的！”她像被烫了手，甩手就要扔。

小桃接过来，顺手插在自己发髻上：“活人戴着，比死人戴着金贵。”

后院荒废的花园最热闹。孙泥鳅翻地翻出半截石碑，刻着“光绪七年敕造”。瘸腿的李二虎挑水，骂骂咧咧嫌井绳勒手。夏荷却蹲在墙角，用炭块画满了整堵墙：画上戴珠翠的姨太太们扑蝴蝶，那蝴蝶的翅膀上，却停着黄澄澄的子弹头！

“真晦气！”周春妮端着一盆洗菜水就要泼墙，“明儿个就刷白灰盖了！”

“留着。”陆昭明拎着灰桶过来补墙缝，“当门神使，镇宅。￠齐.盛+晓`税~枉_ +毋′错\内.容-”

正经麻烦在灶房。铁锅漏了底，米缸生了蛆，阿毛煮粥煮糊了半锅。小桃数出铜板：“去买口新锅，再割斤板油回来熬油。”

油纸包刚拎进门，巡警的皮靴就踏碎了地上的晨霜：“查户口！”

胖巡官捻着名册，冷笑：“十西口人？你们这是剿匪呢还是安家？”烟头差点戳到陆昭明脸上，“有保人吗？”

门后闪出泥鳅的朋友，一身巡警制服皱得像咸菜干：“王哥，这是我的把兄弟，实在人…”说话间，两包哈德门香烟塞进了胖巡官的衣兜。

“哼，备个案！”胖巡官一脚踹开脚边的破板凳，“记住了！按月交‘平安捐’！”

最愁的是李二虎。他好不容易找的狱卒差事黄了——王狱长嫌他瘸腿，怕吓哭犯人。这憨货只能蹲在后院，闷头劈那棺材板，斧头抡得火星西溅。

“别劈了，”陆昭明扔给他一块新腰牌，“去货栈。跟孙泥鳅搭伙守夜。”

腰牌上刻着“昌隆货栈”——正是他们偷偷运军火的对家。李二虎咧嘴一笑，露出豁牙：“能…能带刀不？”

“带脑子！”陆昭明没好气地踹他出门。

安家宴定在腊月二十三。灶台上炖着香喷喷的猪油熬白菜，大铁锅贴的玉米饼子焦黄喷香。十西个人围着用棺材板拼成的“大饭桌”，碗筷叮当响，热闹非凡。

“咱这屋，叫啥名儿好啊？”阿毛啃着饼子问。

“七姨太宅！”黑炭怪笑着起哄。

“叫十西门。”三七盛着热汤，“一人守一道门路，稳当。”

陆昭明敲了敲桌板。屋里安静下来，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得窗纸噗噗作响。

“立三条规矩。”他竖起三根手指，“一，军火的事，烂在肚里，带进棺材。二，外人问起，就说是同乡会馆，抱团取暖。三…”他的目光扫过正啃饼子的冬梅、在桌角画画的夏荷，“护好小的，谁都不能少。”

小桃端出针线筐，里面是十西条裁剪好的红布带。“本命年辟邪。”她挨个给每个人系在手腕上。红布磨着陆昭明握枪留下的茧子，粗糙得很。

后半夜，陆昭明起来巡夜，撞见大牛蹲在马厩里喂骡子。“陆哥…”少年搓着草料，声音低沉，“罗阎王今天提了一嘴…说下批军火走粤汉线…道上不太平，怕有劫道的。”

“劫呗。”陆昭明抓了把豆饼添进槽里，“正好拿他们练练枪法。”

阁楼的小窗忽然透出昏黄的光。陆昭明摸上去，看见小桃就着豆大的油灯，正给他补军装。左肩上那个枪眼，被她仔细地糊上了一块青布补丁。

“省着点眼睛。”他伸手去夺衣裳。

小桃却把针线往回一抽，手指摩挲着那块补丁：“你那杆枪…往后，能少用就少用。”灯花“啪”地爆了一下，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子弹钻过人的…沾了血，邪性。”

陆昭明没说话，转头望向窗外。雪地里，那几棵新栽的桃树苗裹着草席，在寒风中瑟缩。在这乱世里安个家，就像把桃核埋进冻土——来年春天能不能活，全看命够不够硬。

楼下地窖方向，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李二虎变了调的惊呼！

众人心头一跳，抓起灯笼就冲下地窖。只见李二虎灰头土脸地站在角落，脚边是一个摔破了的、沾满泥土的大陶缸。缸底碎裂，十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滚了出来，散落一地。

“啥玩意儿？”大牛好奇心最重，就近撬开一个盒盖。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铜元！厚厚的绿锈也遮不住上面“光绪通宝”的字样。

“我的老天爷！”黑炭眼睛都首了，伸手就要去抓，“这么多铜元！咱发了！”

“都别动！”陆昭明一声断喝，声音在地窖里嗡嗡回响。他蹲下身，手指悬在那些布满绿锈的铜元上方，眉头紧锁。这意外之财来得太蹊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一丝不安悄然蔓延。“先别高兴！这东西哪来的？不清不楚的铜元，指不定就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