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眼底划过狠意。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曾在衡哥死后的一段时日买过砒霜,想为他殉情。
那时,她怕有人如第一次那般阻拦她,也怕再一次因为言哥儿心软,便准备偷偷喝下。
可是,也许命不该绝,也许衡哥不愿她死,所以,在她准备下药的前一夜,她第一次梦见了衡哥。
他说,他要她好好活着,即便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也要好好活着。
他说,【青娘,好好过完这一生,我永远都在奈何桥上等你。】
他们说好等她百岁而终后一起投胎转世,再续前缘,所以,青棠一首都在好好活着。
无论是为了衡哥托梦,还是为了言哥儿,她都在好好活着。
可如今,有人想逼她,逼她二嫁。
不,她不愿,她要他死,要他死!
这夜,她模糊了言辞,只说给她一夜思索,宋拓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便没有逼的太紧,“好,明日早食后,我们便离开。”
他虽没有逼她亲口说出离开的话,可他自己却己经帮她决定。青棠身子都在颤抖,不是冷,而是恨。可宋拓却视而不见,甚至在送她回房时,故意在屋门处吻了她。
对他来说,她的恨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等她跟着他回了大部队,到了京城,看透了权势下的恭维富丽,她就会明白她如今的日子过的有多糟糕。
他会一点一点让权势富贵浸染她的心,也会让她享受到他独一无二的宠爱,让她一点一点离不开他,最后永远留在他身边。
至于她和那人的儿子,他虽不喜,但为了她,他可以容忍,也可以让那孩子与他的儿子享受同等待遇,一生荣华。
宋拓将一切事情都想的很好,唯独不愿去想青棠究竟愿不愿。
也许,对他来说,她愿也好,不愿也好,他终归是要带她离开的。
深夜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宋拓望着即将关上厢房的女子,轻抚了抚她的脸,这才离开。
青棠望着他没入雨夜的背影,眼角哀伤的薄红,化为了最浓厚的狠意,可却又在他回头瞧她的瞬间,低敛下眸,关上了屋门。
宋拓望着那紧紧闭合的厢房,想起妇人刚刚彷徨失措的模样,轻笑了起来。
当两道屋门都关上后,另外一间屋子的王大牛对着黑不见底的屋子,叹息了声。
想来,他就是再没脑子,此时也明白了将军的心思和念头。
这夜,也许唯一睡的好的人只有言哥儿。
大雨落到黎明,化为了朦胧细雨。
青棠起的很早。
她穿着衡哥生前最喜欢的秋粉襦裙,发髻半挽,头插木簪,从衣柜深处拿出一碟白色药包,药包很小,小到握在掌心,就会看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屋子去了灶房,而就在她起身后不久,几间屋子都陆陆续续传来动静,青棠在言哥儿进来洗漱后,便提前给了他一个饼子,“乖,今日娘亲有些忙,吃完就回房念书,没事不要出来。”
“娘,需要儿帮你吗?”青棠从未在灶房给过言哥儿早食,认为不合规矩。曾经宋拓他们未来时,都是在堂屋用膳。后来,即便分食,青棠也会将早食送去书房,两人一起用。
所以,她的反常让言哥儿担心,以为娘亲要忙的事会很累,他不想让娘累,便想帮忙。
可青棠怎么会愿。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言哥儿沾染上半分关系。
她的言哥儿该是和衡哥一般的君子,心善而又光明磊落。
“无事,只是那些人要走了,娘应礼要陪他们说说话,送送他们,你要是听到动静,别出来,知道吗?”
言哥儿到底还小,并不懂这送的意义也分很多,他只知道娘亲不是要受累,乖乖点了点头,“好,我不出来,在书房看书。”
在言哥儿的眼里,娘亲一首都是最善良柔弱的女子,貌美无依,却不愿改嫁,努力守着爹爹的屋子,守着他,为他撑起一片天地。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娘亲。
言哥儿回了书房,青棠也继续做着她的早饭,不久,威勇,威平也扛着今日最后一次柴火来到了院内。
青棠将盘子内的粗面饼子放在桌上,似随意的瞧了眼两人,冷淡开口,“这几日你们为我砍了许多柴,若是不介意,便一起吃吧。”
话落,一院寂静。
她的反常招惹了院内西个汉子的目光,可青棠却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第一次坐了下来,并拿起了一个饼子吃着。
宋拓瞧着她淡然自若的模样,眸色微暗,坐在她身旁,并抬了抬手。
威勇,威平二人果然也随着王大牛坐了下来,三人瞧着将军也拿着饼吃着,敛下眼底的异色,也吃了起来。
气氛怪异而诡谲。
“东西收拾好了吗?”
青棠吃着饼的手一顿,就连大牛三人也不敢抬头,只闷头吃着饼,可明明是那么干的饼,却没有一人喝面前的茶水。
青棠抬起眸,便瞧见宋拓正眸光幽幽的盯着她,眼底喜怒难辨,蓦然,她仿佛觉得他好像洞察了她一切的计谋。
可是,她的毒根本不是下在水里,他怎么会察觉?
也许是心慌,也许是惧怕,她不由自主瞧了一眼男人桌前的杯沿,青竹制作的杯子本身就有一股竹香,即便此时掺杂一丝其他的异味也不显,他怎么可能察觉呢?
可……
青棠阖了阖眼,不死心的对他说,“吃完我便去收拾,你先喝杯茶水吧。”
那句喝杯茶水说出,王大牛三人都不由为这貌美的小寡妇捏了把汗。
将军之所以能在短短十七年间成为大司马,不仅仅是因为他天生神力,武艺高强,更因为他足智多谋,手段狠辣。
宋拓望着身边的女子,低笑了起来,“青娘,若你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