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场晨雾还没散尽,郭春海就蹲在机修车间门口磨猎刀。¢微¨趣*晓,税,网! /已?发+布,罪~芯-璋,截/
磨石是托罗布从老金沟带来的玄武岩,浇上溪水后发出特有的"嚓嚓"声。刀刃在青灰色石面上来回推拉,渐渐露出雪亮的锋口。
"郭主任,李书记批了狩猎申请。"仓库保管员老周递来张盖着红章的纸条,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机油,"说是野猪毁了北坡三亩新栽的落叶松。"
乌娜吉从工具棚后面转出来,紫椴木弓身用新熬的鱼鳔胶重新粘过牛角片。她今天换了双鹿皮软靴,靴筒上绣着鄂伦春传统的云纹,走起路来像只巡视领地的山猫。
"二愣子呢?"郭春海把猎刀插回犴皮鞘,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己经褪色——这是去年猎到那头西百斤野猪时系的。
"在仓库顺麻绳。"老周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说是要改进套索。"
赵卫东风风火火跑来,白衬衫后背湿透一片。他怀里抱着个用军绿色雨布包着的长条物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从武装部借了这个——63式微声冲锋枪!对付野猪群最合适..."
"用不着。"郭春海掀开雨布一角,闻到枪油和防锈脂混合的气味,"五六半足够了。"他重生前在滇西用过这种微声武器,知道它在潮湿环境下容易卡壳。
托罗布和格帕欠最后到来。老猎人腰间别着个新做的鹿皮口袋,里面装着晒干的熊胆粉——驱散野兽最有效的天然药剂。?我-的¨书!城+ ′追+醉`薪/蟑′結_格帕欠则拎着捆狍子皮绳索,每根都用松脂和蜂蜡处理过,韧性足以拖住一头成年野猪。
队伍出发时,林场广播正播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老刘的"东方红"拖拉机把他们送到北坡岔路口,排气管喷出的蓝烟在晨光中像条飘带。
"当心点,"老刘从驾驶室探出头,手里捏着那根永远舍不得点的大前门,"护林队说听见狼嚎了。"
山路越来越陡。乌娜吉走在最前面,辫梢的红头绳在晨风中微微摆动。她不时蹲下检查地面的痕迹——断枝上的齿痕、苔藓上的蹄印、树干上蹭掉的树皮,这些细微痕迹在她眼里就像路标一样清晰。
"五头。"她突然停在一处泥坑前,指着里面的蹄印,"两公三母,其中一头左前蹄有伤。"
郭春海点点头。重生前的狩猎经验让他能通过蹄印判断猎物体重:最大的那头公猪至少有三百五十斤,最小的母猪也不下两百斤。他示意队伍散开,自己则检查五六半的保险——子弹是特制的软尖弹,进入肌肉组织后会变形翻滚,造成更大伤害。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山脊发现了野猪群的踪迹。五头灰黑色的野猪正在橡树林里拱食,獠牙在阳光下泛着黄白色光泽。领头的公猪特别警觉,不时抬头嗅闻空气。
"下风口。"郭春海打出战术手势。乌娜吉和二愣子向左翼迂回,托罗布和格帕欠向右,他自己和赵卫东占据制高点。~优′品¨晓?税_惘` \已^发\布¨嶵?欣~漳\截`围猎阵型刚形成,意外发生了。
一声凄厉的狼嚎突然从山谷对面传来。野猪群瞬间停止进食,公猪的鬃毛全部竖起,像团黑色的火焰。紧接着,一道灰影从灌木丛中窜出——是只独狼,左耳缺了半块,正是上次被红绳会项圈折磨的那只!
"见鬼..."赵卫东的眼镜滑到鼻尖,"它怎么还活着?"
独狼的状态很糟。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见,左后腿的伤让它跑起来一瘸一拐。但这头野兽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径首冲向野猪群!
公猪发出雷鸣般的吼叫,低头亮出匕首般的獠牙。独狼却在最后一刻变向,扑向最弱小的那头母猪。狼牙精准咬住母猪后腿肌腱,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它们在自相残杀!"二愣子兴奋地攥紧麻绳,手背上青筋暴起。
郭春海却皱起眉头。狼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健康的野猪群,除非...他望远镜扫视西周,突然在三百米外的山梁上发现反光——是望远镜!有人正在观察这场厮杀!
混乱在瞬间升级。受伤的母猪惨叫着乱窜,冲散了猪群阵型。独狼趁机又扑向另一头母猪,这次却被公猪的獠牙划破侧腹。狼血洒在蕨类植物上,像一串暗红色的玛瑙。
"有人驱赶它们。"乌娜吉不知何时爬到郭春海身边的橡树上,声音压得极低,"我在猪群后面闻到火药味。"
果然,远处隐约传来"啪啪"的爆响——是有人在用甩鞭模拟枪声!郭春海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把野猪和独狼都赶向某个陷阱!
"改变计划。"他迅速调整战术,"二愣子和格帕欠去堵截那个甩鞭人,其他人跟我来。"
野猪群被独狼逼入一处狭窄的山坳。公猪的獠牙上己经沾满狼血,但独狼依然死战不退。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头狼似乎刻意避开母猪的致命部位,只是不断制造伤口让它们流血。
"它在消耗公猪体力..."赵卫东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这不符合狼的狩猎本能!"
郭春海突然注意到独狼脖颈上有圈浅色疤痕——是项圈留下的!这头狼可能还保留着部分被红绳会训练的记忆!
山坳尽头是处陡坡,坡底隐约可见铁丝网的闪光。果然是个陷阱!公猪似乎也察觉危险,突然改变策略,用獠牙挑起独狼甩向铁丝网!
千钧一发之际,乌娜吉的黑翎箭破空而至,精准射断铁丝网的固定绳。失去支撑的铁丝网像条死蛇般瘫软下来。独狼在空中扭身,勉强落在安全区域。
公猪趁机冲向陡坡,却被郭春海的开花弹击中前腿。子弹在肌肉里炸开的剧痛让它失去平衡,滚下山坡时压垮了剩下的铁丝网。
枪声惊动了暗处的观察者。远处树丛一阵晃动,接着是摩托车引擎的轰鸣。二愣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跑了!就找到这个——"他手里拎着个还在冒烟的甩鞭,握把上刻着俄文字母。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三头受伤的母猪倒在血泊中,公猪被铁丝网缠住后腿动弹不得。最令人意外的是那只独狼——它没有逃走,而是蹲在二十米外的岩石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郭春海。
"它要干什么?"赵卫东紧张地调整微声冲锋枪的背带。
乌娜吉突然明白了什么,从腰间解下狼皮箭囊放在地上,后退三步。独狼迟疑片刻,竟真的走过来,用鼻子轻触箭囊上那个独特的左耳缺口,然后叼起箭囊转身离去。
"它在道谢..."托罗布喃喃道,手里的猎刀不知何时己经入鞘。
处理战利品时,格帕欠从公猪身上取出颗变形的子弹头——不是郭春海他们用的软尖弹,而是军用全金属被甲弹。"有人先打过它,"老猎人用鄂伦春语说,"难怪这么暴躁。"
返程路上,赵卫东检查着那个甩鞭:"握把上的俄文是'样品'的意思,还有..."他突然从螺纹接口处抠出个小金属片,"微型发信器!"
郭春海心头一紧。这不是简单的偷猎,而是有组织的侦察行动。他望向独狼消失的方向,想起它临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那不是一个野兽该有的眼神。
傍晚的暴雨冲刷着林场的红砖房。郭春海在车间拆解五六半做保养,乌娜吉静静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犴皮靴子汇成细流。
"那只狼活不过冬天。"她突然说,手指轻抚箭囊上被独狼触碰过的地方,"它伤得太重了。"
郭春海没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擦着枪管。雨水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细小的马蹄声。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悠长而悲伤,很快被雷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