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刻,是尘埃落定的死寂。
那道绚烂的五彩剑虹,在贯穿妖躯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凌厉的半弧,发出一声满足的清吟,倏然回掠,精准无比地没入那人背后的剑鞘之中。
光华敛去,剑鸣余音袅袅。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尘埃弥漫中,挺立如松的年轻背影。
锦袍在微弱的尘风里轻轻拂动,仿佛刚才那斩妖夺魄、惊艳绝伦的一剑,不过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仿佛我,连同那头瞬间毙命的强大妖兽,都不值得他投来一瞥目光。
那巨大的、逆光而立的背影,深深地、不可磨灭地刻进了我的眼底,我的骨髓,我的神魂深处!像一道开天辟地的烙印,灼热滚烫。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抽走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妖兽的嘶吼、兵刃的碰撞……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遥远模糊的背景杂音,最终彻底消失。
我的耳中,只剩下方才那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九天之上的凤唳,穿云裂石,余音在头颅深处反复震荡、回响、共鸣。
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一种斩断一切束缚的决绝,一种凌驾于凡俗血肉之上的凛冽锋芒!
它轻易地穿透了我爹日复一日绝望的叹息,穿透了“贵公子”那刺耳的嘲讽,穿透了莫家小院那令人窒息的颓败气息,甚至穿透了我十四年来积压在心底所有的不甘、怯懦和那点可怜巴巴的、关于“拳罡如雷”的微末幻想。
“剑——来——!”
那两个字,如同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神言,依旧在我脑海中隆隆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一遍遍冲刷着我的意识。
原来……力量可以是这样!
不需要筋肉虬结的怒吼,不需要以伤换命的疯狂。那是一种极致的凝练,是意志与锋芒的完美合一,是斩断一切虚妄的绝对信念!它超脱了肉身的桎梏,直指本源,如光,如电,如天道裁决!
城头之上,似乎有目光投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那道锦袍身影,自始至终,未曾回头,他只是微微抬首,望向长城之外那苍茫无垠的蛮荒天地,仿佛刚才那斩妖一剑,不过是拂去了肩头的一粒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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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人带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姐姐在长城上开了一家杂货铺子,卖的是一些稀奇古怪,文绉绉的东西。
他叫继生,是一名一境练气士,真正强悍的并非是他,而是那柄叫五彩的仙剑。
仍是因为斩妖有功,被城头上的那位体圣记在功绩榜上的末位,向来古板人的那位体圣破天荒的开了个玩笑:“以后我们所有武夫宗师,无论再怎么不努力,都不可能垫底了!”
可话是这么说,想要跻身那功绩榜,得至少斩杀一头元婴级别的魔或妖。
店铺外。
继生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腿,唉呦呦的叫着:“真疼啊!”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就修仙界一境练气士,从万米城头跳下去是要粉身碎骨的,若不是无彩灵力附身,哪能有那么帅的一面?
在继生上的大腿旁,一个长着毛茸茸狐耳的彩衣女孩,脸上毫无表情的戳着他的腿,语气中却满是幽怨:“不让先生你吃点苦头,是不记疼的......”
继生淡淡一笑,伸手摸向那女孩的头顶,道:“可是无彩啊!先生这辈子就这么点爱好,不装逼真的会死啊!”
无彩眼神鄙夷的瞪着他翻了个娇俏的白眼。
远处一个清瘦的少年缓缓走来,有些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说,当在继生看向他后,少年立马双膝跪地,磕了三个结实的头。
随后大喊到:“请继先生,收我为徒,传我剑术!”
一旁店铺内的红衣女子,掩嘴而笑。
继生挠了挠头,他看问无彩,剑灵无彩不语回归了仙剑五彩当中。
继生咳了两声嗽,看向少年道:“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想练剑?”
少年道:“我叫莫向外,因为练剑很帅。”
继生却摇了摇头:“练武也是一件很帅的事,向外啊!你知道你为什么练不好拳吗?”
莫向外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没有练拳的天赋。”
继生还是摇头:“不对,是因为你没有心气,有没有人告诉你?身为一介武夫,心该比天高,拳意才会由此而攀升。”
莫向外怔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做过,向别人问拳?这么说吧,如果我把你爹和你丢到一起,你觉得谁会赢?我猜你肯定会说你会输,不对,不是输是会死,当你产生会输这个想法时,就真的死了。你不用太妄自菲薄,你是一个小废物,而你爹是一个大废物,其实半斤八两的,向他问拳,你该最没有心理压力才对。你不要拿一个七境跟二境比,你要这么想才对,我一个正值青少的少年,凭什么打不过一个每天喝酒赌博?还断了双手的老年人?凭什么?该是那个人被我一拳打趴下才对啊!?”
莫向外没再说拜师一事,反而飞奔回了家。
后来,一名四境武夫专门拿继生的修为说事,把他所做的功绩贬得一文不值,还铺天盖地的辱骂......
继生静坐了一夜,第二天上门找了那位四境武夫,当那名武夫开门时,继生一拳就砸在了他额头上。
那人不痛不痒的狞笑着看着继生,回击倾力一拳,将继生击穿进了墙壁当中,墙壁当中的继生口吐一口鲜血。
随后当场迈入武道关头。
墙头之上,一道磅礴的武道气运,倾泻而出,化作一条金色巨龙,冲向了被砸进墙壁当中的继生。
继生由此迈入武道一境,并且是天下最强,随后他两拳便撂倒了那位四境武夫,再次扬名。
并不是因为打败了那位四境武夫,而是他凭一个外乡人的身份,居然拿到了武道长城的武道气运。
迄今为止,这是武道长城百年历史以来的第一例。
当然很快便出现了第二例。
那是一名来自大凌王朝的少年,名叫钟善,这人就像脑子抽了一样,看到了一位来自外乡的女子剑仙,就天天找着人家问拳。
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个武夫三境,一个练气七境。
没被一剑戳死,算那位女子剑仙,脾气好了。
兴许是那人实在太烦了。
女子剑仙最终答应了钟善问拳,但那个外乡武夫居然不依不饶的提出了要加赌注。
女子剑仙很不客气的问道:“是不是你打赢了?就要我答应你做你媳妇?”
没想到那少年武夫脸瞬间涨红一片,随后解释道绝无这个想法。
他想要的只是女子剑仙腰间所佩戴的雪白剑鞘。
这名女子剑仙有些嘀咕,你一个武夫要什么剑鞘?莫不是又要练剑又要练拳?于是她便问道:“为什么想要我腰间的这柄剑鞘?莫不是觉得得了我的剑鞘?就等于得了我的心?”
那武夫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也直言道:“是想送人的。”
那女子剑仙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大喊一声:“懂了!”
随后二人便展开了前前后后一个月的三场问拳。
前两场问拳几乎是毫无悬念,一次被一剑戳的倒地不起,一次拼死抵抗,最终被击落墙头,躺了一个月。
在第三场问拳时,那名女子剑仙都有些心疼了,问道:“真的还有必要继续比吗?”
钟善只是咬牙道:“要的!”
就是在这第三场问拳当中,钟善拼死递出一拳,直面那女子剑仙的一剑,最终引来了整座武道长城的共鸣。
无数武道气运向他飘来,居然一度跨越了第四境的门槛。
然后被女子剑仙再一剑戳的倒地不起,境界也随之回到了第三境,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个第三境,乃是天下最强。
庆幸的是,在那位女子剑仙离开武道长城之时,踩着飞剑的她,顺手便将腰间的剑鞘丢给了钟善,并笑着直言道:“算交了你那么一个朋友,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能将那个妹子带过来给我看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