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饱经风霜、冒着黑烟、突突作响的深绿色三蹦子,终于以征服者的姿态(或者说,是彻底散架前最后的倔强),摇摇晃晃停在张家界景区边缘某个简陋停车场时,天上的雨仿佛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禧\小~税^枉/ _勉.费?悦\黩¢
车上三人,形态各异。
驾驶座上,酒德麻衣摘下了那副饱受雨水洗礼、镜片水痕纵横的墨镜,甩了甩湿漉漉的紫黑色长发,贴身的越野外套颜色深了一大片,紧紧勾勒出健美而流畅的曲线。
水滴顺着她精致的下巴滑落,砸在同样湿透的皮裤上。
她那张一向带着玩味或冷冽表情的俏脸,此刻除了无奈,还有一丝强忍的笑意残余。
然而,她的状态比起后斗里的两位,简直堪称优雅从容。
芬格尔和老唐,就像刚从汪洋大海里被捞起来的落水狗。不,落水龙王。两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
芬格尔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彻底趴下,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和颈间,像极了一块吸饱了水的金黄色抹布。他身上的加绒连帽衫(显然他对山地气候的寒冷预估不足)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仿佛一件铅衣。
他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牙齿打着颤,整个人蜷缩在还在滴水的背包上,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已经被那场雨和颠簸的道路一起抽走了。
老唐也好不到哪去。他那张带着东方混血特征、平时总是有点不羁或烦躁的脸,此刻一片铁青。
雨水把他略长的黑发冲刷得紧贴头皮,脸色比芬格尔更阴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的低气压。他穿的是更薄一些的冲锋衣,防水性能在三蹦子无遮无拦的后斗和倾盆大雨面前就是个笑话。
内里的t恤也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龙类力量赋予的结实肌肉,只是此刻这力量显得无比憋屈。他一言不发地从车斗里爬出来,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寒冷而显得有些滞涩。
当他的脚踩在同样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如同刚从澡池里捞出来的全身行头,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低吼:“……操!”
芬格尔几乎是滚下后斗的。他瘫坐在同样积水的路面上,双手撑着地,大口喘着气,试图找回自己飘散的魂魄。“报……报警……”他有气无力地嘟囔着,“告……告老板……虐……虐待员工……龙王……不是这么用的……”
酒德麻衣已经从驾驶座下来,活动了一下同样被颠得发麻的手腕和肩膀,看着眼前两位“龙王落汤鸡”的尊容,尤其是芬格尔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再次笑了出来。
“行了,两位,”她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丝疲惫,“澡堂体验结束,该下车了。再坐下去,我怀疑你们两个真的会在这里就地化成两尊‘水龙王’雕塑。”
老唐阴沉着脸,用力拧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拧出一小股浑浊的泥水。
芬格尔终于稍微缓过点气,悲愤地指着那辆还在突突冒烟、滴着水、车斗里也积着一滩水的三蹦子:“麻衣!证据!这就是血淋淋的证据!老板的罪行!你看它!它哪一点配得上承载我们三位的身份?!”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去踢三蹦子一脚泄愤,结果脚下一滑,差点又表演个平地摔,被老唐黑着脸一把拽住胳膊才稳住。
“得了,别跟它较劲了,”酒德麻衣摆摆手,看着这辆完成了“不可能任务”的老伙计,“至少它把我们带到了。这地方……嗯,看着也没条件洗热水澡,先找地方弄点热乎东西吃,填饱肚子恢复点元气再说。任务……明天再说。”
她环顾四周,雨势渐小,远处山峦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景色倒是不错,可惜此刻的三位探秘者实在无心欣赏。停车场不远处就有一条简陋的商业街,霓虹灯在雨幕中湿漉漉地闪烁着,透着一股人间烟火气。
三人拖着沉重的、湿透的身体和装备,像三只被雨打蔫的落汤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那条挂着“美食街”牌子的街道。雨水混合着地面扬起的尘土和油污,在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歪歪扭扭的湿脚印。
寒冷和饥饿像两只贪婪的手,紧紧攥住他们的胃袋和神经。
芬格尔的鼻子像雷达一样耸动着,很快锁定了目标:“那边!麻衣!老唐!香味!是烤串!孜然!辣椒面!肉香!”
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在街道尽头的转角,一个规模颇大的露天烧烤摊赫然在目。巨大的红色雨棚虽然边缘还在滴水,但内部干燥,灯火通明。
长条塑料桌椅坐了不少穿着雨衣或冲锋衣的游客,人声鼎沸,浓郁的烤肉香味、辣椒的辛香、炭火的焦香混合着冰镇啤酒的麦芽气息,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点燃了三个饥寒交迫之人的全部渴望!
“就它了!”酒德麻衣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决定。
三人顾不得形象,带着一身湿气直冲烧烤摊。在老板和食客略带惊讶的注视下(毕竟他们一身湿透装备齐全的样子实在不像普通游客),他们找了个角落的空位,迫不及待地把沉重的背包“咚”地一声扔在脚边。湿漉漉的衣物贴在塑料椅子上,感觉并不美好,但此刻什么都挡不住食物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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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点单!”酒德麻衣一坐下就扬声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叼着烟,动作麻利地拿着菜单和小本子过来:“几位吃点啥?我们这儿羊肉串、牛肉串、板筋、鸡翅、韭菜、茄子、土豆片……样样齐全!新鲜得很!”
酒德麻衣接过菜单,目光如电,手指刷刷地在纸上跳跃,根本不需要思考:“羊肉串,先来四十串!牛肉串,三十串!鸡翅,十个!烤韭菜,三份!烤茄子,来俩!烤土豆片,两份!烤馒头,来十个!对了,”她停顿了一下,在老板和旁边竖起耳朵的食客们好奇的目光中,用一种非常自然、甚至带点豪迈的语气补充道,“再来六十串大腰子!多放辣椒,多放孜然!”
“嘶……”旁边的几桌食客顿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哇靠,这美女……”
“六十串大腰子?牛逼!”
“看着好帅啊…”
“身材真绝了,湿身诱惑啊…”
“点这么多?三个人吃得完?”
“重点是腰子啊兄弟!这妞,真够劲!”
老板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好嘞!美女爽快!四十羊肉,三十牛肉,十鸡翅,三韭菜,两茄子,两土豆片,十馒头,六十串腰子!多辣多孜然!啤酒来点不?”
“来一箱冰的!”这次是芬格尔和老唐异口同声地喊道,感觉啤酒才能洗刷他们一路的“冤屈”。
“一箱冰纯生!”老板高声重复,乐呵呵地去准备了。+小`税^C?M·S- ^首`发^
很快,烤炉上的炭火更旺了,肉串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油脂滴落,香气愈发浓烈霸道。酒德麻衣脱掉了湿透的越野外套,只穿着里面紧身的黑色运动背心(依然被雨水勾勒得湿透)。
她被炭火的热气一蒸,苍白的面颊泛起些许红晕,额角几缕湿发贴在细腻的皮肤上,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烟火气中显得有些迷离。
她毫不在意旁人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一只脚随意地踩在椅子横梁上,手肘支在膝盖上,眼神锐利地盯着烤炉方向,那姿态,慵懒中透着一股野性的力量感,确实帅得惊人。
“麻衣女王,你这波点单,霸气!”芬格尔咽了口口水,竖起大拇指。
老唐没说话,但紧紧盯着陆续上桌的金黄油亮、撒满孜然辣椒面的肉串,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美食当前,连龙王都暂时放下了对老板的“怨念”。
当老板亲自端着两大盘油滋滋、香喷喷的烤串,尤其是那格外显眼的十串饱满的烤腰子过来时,旁边一桌几个小伙子终于忍不住起哄喊道:“美女!敬你一杯!够帅!够霸气!”
还有人吹了个口哨:“这妞,棒极了!”
酒德麻衣闻声抬眼扫过去,目光凌厉如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笑意。她没接话,只是随手拿起桌上刚开的一瓶冰啤酒,对那边扬了扬下巴,仰头就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行云流水,豪爽又带点匪气。冰凉的酒液顺着她光洁的脖子滑下,没入紧贴的湿背心领口。
那几个小伙子被那眼神看得一滞,后面想调笑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反而讪讪地也举起酒瓶喝了一口。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芬格尔和老唐看得目瞪口呆。芬格尔低声感叹:“女王就是女王,气场全开……”
老唐默默拿起一串焦香四溢的羊肉串,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吃你的吧。”
接下来的场面只能用“风卷残云”来形容。肉串、鸡翅、韭菜、土豆片……在三个饿极且能量消耗巨大的人面前,如同被投入了黑洞。
酒德麻衣更是以身作则,一手撸串,一手啤酒,姿态依旧豪迈,对那烤腰子显然情有独钟,吃得面不改色,让旁边偷偷观察的食客们暗地里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烤馒头片裹着肉串的油脂,更是人间美味。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冰啤酒带走最后一丝残留的寒意,三个浑身湿透的“落难者”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被雨水浸透的灵魂也渐渐被烤炉的烟火气所温暖、烘干。
酒足饭饱(确切地说,是撑到几乎走不动路),身上的湿衣服也被烤炉散发的热量和身体内部散发的食物热量烘干了大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比之前更加汹涌。
“不行了……麻衣……我需要一张床……不,一块板子也行……只要平的、干的……”芬格尔抱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瘫在椅子上哼哼唧唧。
老唐也靠在椅背上,满足而又疲惫地打了个饱嗝,之前的阴郁被饱食的慵懒取代了不少,但看向远方黑暗雨幕中连绵的群山时,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复杂,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任务的抗拒。
酒德麻衣结了账(老板还特意抹了点零头,似乎为刚才那帮小子可能冒犯到了她而略表歉意),轻哼一声:“走吧,找个地方把自己弄干。明天……进山。”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名字也十分朴实的“山缘酒店”。老板看着三个背着硕大背包、一身户外装扮但依然掩盖不了旅途疲惫的年轻人,倒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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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单间。”酒德麻衣言简意赅。
“好嘞,三楼还有三间挨着的。标间行不?有热水。”老板热情地说。
“行。”只要能洗澡睡觉,什么都行。
拿到钥匙,芬格尔和老唐几乎是互相搀扶着爬上楼的。狭窄的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人的房间挨在一起。酒德麻衣率先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混合着廉价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两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看起来倒是干净,卫生间也很简陋。但此刻,这一切都宛如天堂。
芬格尔和老唐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隔壁就传来了震天响的呼噜声——显然,这是饱食和疲惫双重作用下的芬格尔。老唐那边则安静许多。
酒德麻衣反锁好门,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湿漉漉的皮裤和背心粘在身上依旧很不舒服。她迅速走进浴室,将热水开到最大。
当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全身的冰冷、泥泞和持续了一整天的紧崩感时,她靠在瓷砖墙上,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长长的叹息。
洗去一身疲惫和尘土,换上干净的贴身衣物,将湿衣服挂在狭窄卫生间里晾着,酒德麻衣躺到床上。硬板床并不舒适,但被子的干燥让她感到难得的安心。
窗外,小雨拍打着窗棂,滴答作响,伴随着远方隐约的溪流声和隔壁芬格尔富有节奏的呼噜声,构成了一曲奇特的安眠曲。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空大脑。休息是第一位的,没有体力,什么任务都是空谈。
次日清晨,雨停了。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湿润的山林间洒下斑驳的光点,蒸腾起淡薄的水汽,让整片森林显得更加青翠欲滴,也带着一丝神秘莫测。
张家界小队三人,经过一夜还算安稳的休整(忽略芬格尔的呼噜和老唐半夜可能翻身的动静),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潮湿的衣服也被客栈的暖气片烘干了七八成。尽管装备依然显得有些简陋,但至少干净利落了许多。
他们背上行囊,告别了简陋的酒店,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张家界原始森林保护区边缘地带。
初入森林,一股混合着泥土、腐叶、苔藓和雨后植物芬芳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遮天蔽日的古木盘根错节,形态各异、被雨水冲刷得油光水亮的巨大岩石散落其间,藤蔓如同巨蛇般缠绕垂落。
空气清新却浓稠得如同液态绿宝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植物特有的鲜活感。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松软潮湿,每一步踩下去都带着轻微的吸吮声。偶尔能听到几声空灵的鸟鸣从密林深处传来,更显幽静。
芬格尔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试图用手机搜信号:“啧啧,这地方,纯天然氧吧!老板给的这趟任务……单论环境勉强值回票价了……”当然,他的话很快被老唐冰冷的眼神打断。
酒德麻衣作为领队,手持gps和地形图走在最前面。她神色专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植被、岩石形态和可能的路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与这片雨林有着某种奇妙的契合。
老唐紧随其后,保持着警惕,同样仔细观察四周。芬格尔则负责断后,一开始还咋咋呼呼,但在走了几个小时后,也开始气喘吁吁,抱怨着湿滑的路面和背上沉重的背包——里面除了必要装备,还藏着一大袋昨天打包的烤馒头片和几只真空包装的卤蛋。·小′税?C^www.S! -更^辛^嶵!全.
按照坐标指示的区域,他们像篦子一样,在一片范围不小的山谷林地中反复搜索了几个来回。
攀爬陡峭的岩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死路,对他们则是体能考验),穿过幽暗潮湿的沟谷(里面布满滑腻的青苔和带刺的藤蔓),爬上视线开阔一些的山脊(看到的只是层叠起伏、深不见底的绿浪)。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被藤蔓遮蔽的神秘石门,没有能量异常的洞穴,没有刻着龙文的古碑,甚至连点像样的人造痕迹都找不到。
除了石头就是树,除了树还是树。唯一的变化是林子更深了,空气更湿了,脚下的路更泥泞了。
龙族遗迹线索,像是被这无边无际的绿色彻底吞没了,或者是路鸣泽老板闲极无聊开的一个惊天大玩笑,也许就是单纯为了让他们出来旅游。
“我说……麻衣……”芬格尔一屁股坐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把背包甩在一边,抹了把脸上的汗,“老板是不是拿错地图了?还是昨晚被他的顶级红酒喝迷糊了?这地方……除了树,还是树!龙族?我看龙虱倒是有几只在我身上爬!”
老唐也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皱着眉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生长了千百年的巨木和形态狰狞如怪兽的岩石。
他默默感应着四周空间的元素波动,风流动的速度,水分子的活跃程度,甚至深入地脉深处的一丝震荡,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如同最平静的大海,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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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这位对能量异常敏感的青铜与火之王都感到一丝困惑和莫名的烦躁——难道真的找错了地方?
酒德麻衣停下脚步,仔细对比了一下手中的gps坐标和地形图,又拿出一个带有微弱能量感应装置的探测仪(路鸣泽特供,据说能探测龙族相关的惰性能量或空间波动)。仪器的表盘指针稳稳地停在最低值,连一丝震颤都没有。
她眉头微蹙,抬起头,环顾这片古老而沉默的森林。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流的淙淙声,以及芬格尔粗重的喘息,再无其它杂音。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了所有痕迹,或者他们要找的东西,深埋在感知无法触及的维度。
她收起仪器,看了一眼天色。虽然雨后的森林阳光时隐时现,但光线正慢慢变得柔和,显然已近正午。持续几个小时的搜寻和高强度的穿越,让大家的体能消耗都不小,肚子也开始提出抗议。
“算了,不找了。先解决午饭问题。”酒德麻衣做出了决断。强搜无益,徒耗体力。她指向不远处传来清晰流水声的方向:“那边有水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