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龙介微微颔首。他向前一步,站到了那被禁锢的怪物正前方。
银色的长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清冷的光泽,脸上是绝对的平静,仿佛眼前并非一头狰狞的污染体,而是一件亟待解析的普通标本。
那狂暴的怒意和祭司般的威严已尽数收敛,此刻的他,是纯粹的学者,是技艺登峰造极的解剖大师。
他没有取出任何金属器械。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十指修长,指尖萦绕起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银辉。
这银辉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一种切割灵魂的锋锐感,如同亿万根最精密的纳米级精神丝线在高速振荡、编织。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攻击性的威压,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力场。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清晰。他熔金的竖瞳深处,无数数据流如同星河般无声闪烁、解析、建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川龙介的双手动了。
他的动作舒缓而精准,如同在虚空中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覆盖着银辉的指尖,直接探向那怪物惨白皮肤下搏动最剧烈的区域——心脏所在的位置。
嗤!
没有物理的接触,没有血肉的撕裂声。但当他的指尖虚按上去的刹那,那怪物覆盖着粘腻皮肤的胸膛部位,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皮肤、肌肉、筋膜、骨骼……层层叠叠的组织结构,在精神力的精准“切割”和“显影”下,如同最精密的3d全息投影,被一层层“剥开”、清晰地呈现在虚空之中!
这并非血腥的物理解剖,而是更高维度的精神层面的“解构”与“可视化”!白川龙介以自身浩瀚无匹的精神力为手术刀,直接在虚空中完成了对目标生物内部结构的解析与展示!
“嘶——”
外围的学员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神乎其技的一幕依旧震撼了所有人。他们能清晰地“看”到:
* 畸变的心脏: 那本该是强健的龙心,此刻却像一个被无数粉红色肉芽寄生的巨大肿瘤。暗红色的心肌组织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无数细如发丝的粉红肉芽如同活物般在孔洞中钻进钻出,贪婪地汲取着养分,又分泌出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心脏的搏动极其微弱且紊乱,每一次收缩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被那些寄生的肉芽彻底撕裂。
* 扭曲的循环系统: 粗大的血管内壁同样爬满了粉红色的肉芽,血管本身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紫色,部分区域甚至出现了脆化的迹象。血液粘稠得如同泥浆,颜色暗沉,里面混杂着细小的、不断蠕动的粉红色颗粒。
* 衰败的神经丛: 脊柱附近的神经束本该闪烁着能量辉光,此刻却黯淡无光,如同被蛛网覆盖的电线。粉红色的肉芽同样侵入了神经纤维,导致神经信号的传导变得极其混乱和迟滞。那被肉瘤取代的眼窝深处,解剖视野显示其核心并非真正的视觉器官,而是一团疯狂搏动、释放着混乱精神波动的粉红肉球,正是它之前发射肉枝毒矛的源头。
* 被“消化”的龙骨: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支撑躯体的巨大骨骼。原本应该坚逾精钢的龙骨,此刻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细小孔洞,骨密度明显下降,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脆性。粉红色的肉芽不仅附着在骨膜上,甚至深入骨髓腔,如同白蚁般啃噬着骨质的精华。这解释了为何芬格尔的青铜御座能轻易撕开它的防御——它的“王座”根基早已被蛀空!
整个解剖过程安静得可怕。没有鲜血飞溅,没有内脏滑落,只有那无声无息在虚空中展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活体结构图”。
白川龙介的指尖稳定而精准地在不同的“解剖层”间切换、放大、标记。他的神情专注而冷漠,熔金的竖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正在拆解的不是一头半步龙王的遗骸,而是一台结构精密的仪器。
然而,这份视觉上的“干净”,却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让人感到生理不适。
看着那在虚空中清晰蠕动的粉红肉芽、千疮百孔的心脏、被蛀空的骨骼……昨夜大快朵颐的烤羊肉仿佛在胃里翻涌,不少学员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胃部一阵阵抽搐。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淡淡的硫磺腐甜味,此刻似乎也变得格外浓烈刺鼻。
“尊主,结论?” 白川龙介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指尖的银辉缓缓收敛,虚空中的解剖投影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具被钉死的、更加显得破败不堪的怪物躯壳。
,!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施耐德,都聚焦在了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那几具灰败的羊骨骸和被禁锢的怪物之间。他深渊般的黑瞳扫过羊骨上那些腐蚀孔洞,又看向怪物身上枯萎的肉枝,最后定格在白川龙介刚刚展示的、那被蛀空的龙骨影像残留的视觉记忆上。
“其说是进化,”路明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冰冷,“不如说是被…‘感染’了。”
他抬起手,指向羊骨上的腐蚀孔洞:“看这里,和那东西(指怪物)身上肉枝分泌物的腐蚀效果一致。强度差异巨大,但本质同源。”
他的手指又指向怪物:“芬格尔遭遇它时,它展现出的力量、速度、腐蚀性,甚至那混乱的龙威,都远超一头正常次代种所能达到的极限。但它的内核呢?”
路明非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切割着怪物的本质,“心脏被寄生,神经被侵蚀,骨骼被蛀空…它就像一个被强行塞满了炸药、用胶水粘起来的破布娃娃。力量是虚浮的,根基是腐朽的。所谓的‘半进化龙王’,只是一个被外力强行催生、透支了所有潜力的…‘泡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屏息的学员,最终落回那几具羊骨上,语气带着一丝洞悉本能的锐利。
“它为什么袭击芬格尔的小队?又为什么会在我们数次搜索焦土核心时隐匿无踪?”路明非抛出的问题,让所有人的思绪都紧绷起来。
他弯腰,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具羊骨脊椎上细密的腐蚀孔。“芬格尔遭遇它时,他刚从冰川裂隙中爬出,带着…饥饿,但是,他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捕猎,而是完成进化,所以他是没有理性的。”他直起身,看向施耐德和刚刚完成解剖的白川龙介,“小白教授,你在焦土核心,在三十多头次代种同归于尽的战场上,感知到的最深层气息是什么?”
施耐德沉声道:“死寂。纯粹的毁灭与湮灭。没有生命残留,只有…空,一片的空白。”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回忆起那片绝望之地。
白川龙介熔金的竖瞳微闪,补充道:“并非完全的空。有极其微弱、飞速消散的…‘源息’回响。但主体,已不在战场核心。它被惊扰后,选择了深度潜匿。那片战场残留的毁灭气息,足以掩盖它微弱的痕迹。”他指的是之前他和施耐德深夜探查时的发现。
“没错。”路明非点头,“它被惊扰了。被谁惊扰?第一次,是我们白天的车辆震动和地毯式搜索。第二次,是次代种们前来进化,,刚好碰到了施耐德教授你们俩,随后产生战斗于波。”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穿了高原的地壳,看到了那东西的行动轨迹:“它很‘胆小’。或者说,它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它需要…‘进食’,等它吃饱喝足之后,产生的某种东西,会诱发进化。”
路明非指向被禁锢的怪物:“看看这个失败品。它被‘源息’污染、催化,获得了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代价就是核心被蛀空,变成了一个无底洞般的‘饿鬼’!它袭击芬格尔的小队,不是为了猎杀混血种,而是因为…它饿了!它需要补充生命精气来维持这具强行催化的躯壳不崩溃!”
“那焦土战场呢?”一个四年级生忍不住问道,“那里有三十多头次代种的残骸,那不是更丰盛的大餐?”
“问题就在这里。”路明非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它没有能力捕获,活着的次代种!甚至没有能力在那些次代种活着的时候靠近它们!它只能在…它们死后,去捡食残羹冷炙!”
他语速加快,逻辑链条清晰无比:“焦土战场,三十多头次代种同归于尽,血肉灵魂湮灭,但残存的能量和生命精气对于它这种‘饿鬼’来说,依旧是难以想象的盛宴!所以,它才会本能地靠近那里,如同鬣狗循着腐肉的气息!但我们的到来,惊扰了它!让它不敢在战场核心停留太久,只能像老鼠一样,在战场外围的裂隙深处,偷偷舔舐那些被毁灭能量波及、侥幸残留的残渣,我想它应该还会回家的。”
“回家?”夏弥皱起小巧的鼻子,眼瞳里满是嫌弃,“臭烘烘的裂缝?”
“对它而言,这里是安全的巢穴,也是它唯一能找到食物残渣的地方。”路明非肯定道,“这里是次代种,选择的战场,也是它的餐厅。”
他最后指向地上那几具羊骨:“而这几只羊,就是它捕食能力的证明。它有能力,也有强烈的本能,去捕食像羊这样弱小的生命体,汲取它们的生命精气!”
路明非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远处草场上那片如同白色云朵般散布开来的羊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以,我们的策略很简单: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我们把‘食物’——这几千头鲜活的羊,分散在它最可能活动的区域(战场核心外围及附近裂隙带)。让它无需冒险回到可能被我们监控的焦土核心深处,也无需在高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寻找猎物。我们给它提供一个…丰盛且相对‘安全’的自助餐厅!”
,!
“它现在极度饥饿,且遵循着最原始的生命本能。它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只要它出现捕食,只要有一头羊死亡…就是我们锁定它位置的时刻!”
路明非的话音刚落,天空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几架涂装着卡塞尔学院徽记、造型科幻的垂直起降运输机,如同巨大的钢铁蜻蜓,撕裂云层,缓缓降落在营地外指定的开阔地上。
舱门打开,一群穿着白色制服、戴着护目镜、动作麻利得不像人类的装备部技术人员迅速涌出。他们推着装载着各种精密仪器和金属箱的悬浮平台,目标明确地直奔羊群所在的区域。
“装备部生物监测组,奉命抵达!”领头的技术官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电子质感,“‘羔羊守望者’系统,开始部署!”
在芬格尔和部分学员的协助下(主要是帮忙稳住受惊的羊),装备部的人展现出了令人咋舌的效率。
* 微型生物传感器: 技术人员用一种特制的、类似注射枪的工具,快速而精准地将一枚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金属片,植入每头羊的皮下(通常是耳后或颈部褶皱处)。这些传感器极其微小,羊群几乎没有不适反应。
* 神经信号捕捉项圈: 每头羊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轻便的、类似宠物项圈的黑色环带。环带内部集成了高灵敏度的生物电波接收器和微型发射器。
* 数据中继基站: 在羊群散布的几个核心区域,技术人员迅速架设起数座半人高的银灰色三脚架装置。这些装置顶部有旋转的碟形天线,如同微缩版的卫星接收站。
“植入式传感器负责监测羊只的核心生命体征:心跳、血压、体温、神经活跃度、肾上腺素水平等。”技术官一边指挥,一边向负责对接的施耐德和路明非汇报,“项圈负责接收传感器信号,并通过加密的短距精神波频段实时传输至最近的中继基站。基站将信号放大、汇总,通过我们自带的低轨道数据链卫星,直接传回营地指挥中心和诺玛的主服务器。”
他指着旁边一台刚刚展开的、布满屏幕的移动工作站。屏幕上,数千个绿色的小光点正在一张电子地图上闪烁,每个光点代表一头佩戴设备的羊,旁边滚动着该羊实时的生命体征数据。
“系统设定:当任何一头羊的生命体征在极短时间内(0.5秒内)发生断崖式下跌,并伴随特定的生物电波紊乱模式,系统将自动判定为‘异常捕猎事件’。”技术官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触发后,该羊位置坐标将被瞬间标红、锁定、放大,并启动最高优先级警报。同时,以该点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监测羊只项圈,将进入‘高敏监听’模式,尝试捕捉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或精神痕迹,为追踪提供辅助路径。”
随着最后一只羊被植入传感器、戴上项圈,装备部的技术人员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拾设备,登机撤离,整个过程高效得如同军事行动。只留下几千头对此茫然不知、依旧低头啃食着枯草的羊,以及散布在草场上的几座银色中继基站。
营地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那幅动态的电子地图占据了核心位置。绿色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散布在代表高原的灰褐色背景上,缓慢地移动着,代表着羊群在自由活动。旁边数个分屏幕滚动着实时刷新的生命体征数据流,诺玛无机质的声音偶尔响起,汇报着系统运行状态:“‘羔羊守望者’系统全网络覆盖,运行状态:稳定。数据链路:畅通。威胁判定阈值:已设定。等待触发中…”
路明非、施耐德、白川龙介、楚子航、夏弥、芬格尔以及几位资深专员围在屏幕前。气氛凝重而专注。
“诱饵已布下,陷阱已设好。”路明非的声音打破了指挥中心的寂静,“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耐心等待。”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广袤的高原。数千头白羊点缀在枯黄的草地上,像一幅静谧的油画。中继基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保持最高警戒,但不要惊扰羊群。”路明非下达指令,“所有战斗人员轮班休息,保持通讯畅通。诺玛,监控系统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命令确认。”诺玛的声音回应。
一场比之前更加煎熬的等待开始了。
与之前搜索时的主动出击不同,这一次的等待是被动的、焦灼的。时间在电子屏幕上绿色光点的缓慢移动中,在诺玛平静无波的“无异常”汇报声中,在营地里压抑的寂静里,一分一秒地流逝。
高原的阳光刺眼而冰冷。学员们轮班值守在指挥中心,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光点的闪烁或变色。羊群在远处安静地吃草、休息,偶尔发出几声“咩咩”的叫声,在空旷的高原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叫声都让值守学员的心跳漏跳一拍。
芬格尔的伤在路明非言灵的作用下早已痊愈,此刻他成了营地里最活跃(或者说最聒噪)的存在。他依旧在扮演着“喜剧人,”
路明非只得感慨,他的师兄实在是大智若愚,在这高压的环境下,就缺一个活跃气氛的,他也知道藏在这喜剧人面具下的人,有多么声嘶力竭的渴望!
喜欢龙族:我路明非不做衰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