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冷哼,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高高举起,“此乃两淮盐道钱道台私藏的黑账!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周相一党,如何将三十万两赈灾银,化作‘冰敬炭敬’,中饱私囊!”
“更有人证!”
他侧过身,殿外,两名禁军架着一个虚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秦萧。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但那张脸苍白如纸,走几步路便要剧烈喘息,仿佛随时会倒下。
“臣秦萧,叩见陛下。”
秦萧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却字字泣血。
“臣奉旨查账,发现两淮赈灾款项亏空巨大,钱道台百般阻挠。臣拼死查出真相,却遭右相派人追杀,险些命丧黄泉!这本账册,便是臣用命换来的!”
他说完,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再也抬不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番景象,极具冲击力。
一个忠心耿耿的年轻官员,为了揭露黑暗被逼到如此境地。
右相一派的官员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右相本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秦萧,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秦萧,你失踪多日,谁知你和什么人勾结?这本所谓的账册,分明是你与左相共同伪造,意图构陷本相!”
他身后的御史大夫立刻出列附和:“不错!秦萧突然出现在左相的驿站,本就蹊跷!此乃诬告!是党同伐异的卑劣伎俩!请陛下降罪秦萧,还周相清白!”
“清白?”
左相党羽中的兵部侍郎立刻反唇相讥,“钱道台可是右相一手提拔的门生,他的别院里搜出黑账,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
“那别院之事,谁能证明不是你们栽赃?”
“呵,做贼心虚!我看贪墨赈灾款是真,祸乱朝纲也是真!”
“你!”
朝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左相一派与右相一派,像两群斗红了眼的公鸡,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从两淮的赈灾款,骂到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别忘了,三年前北境军粮案,那江南道刺史是怎么用霉米换新米!”
“你们也别装清高!去年江南水利那个河道总督,贪了多少银子修自家园林,你敢说你不知道?”
“放屁!你这是污蔑!”
“我污蔑?证据就在大理寺的卷宗里压着,要不要拿出来给陛下瞧瞧?”
龙椅上,夏倾月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
看着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肱股之臣,此刻为了自保、为了攻讦对手,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的丑陋嘴脸。
很好。
咬得再响些。
把所有藏在暗处的蛀虫,全都拖到阳光下。
夏倾月的目光,越过争吵的众人,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身上。
秦萧。
他始终低着头,孱弱的身躯微微起伏,仿佛被这场风暴吓傻了。
可夏倾月却从他那看似恭顺的姿态里,读出了一丝冷静的算计。
这个年轻人不是棋子,他是那个点燃火药桶的人。
而这场大火,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这些结党营私的权臣,已经成了帝国最大的毒瘤。不把他们连根拔起,任何新政都无法推行。
分封制……
夏倾月的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将这些权贵分封到各地,看似是赏赐,实则是将他们连根拔起,驱离京城这个权力中心。
让他们在自己的封地上,慢慢消磨,彼此制衡。
届时,朝堂一清,皇权才能真正地畅通无阻。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