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奇皇宫,太后宫殿内,气氛沉凝如水。.8^4\k/a·n¨s·h`u\.`c/o*m_
殿中燃着上等的檀香,青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里那份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太后端坐于高高的凤椅之上,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愁色。她的目光,落在阶下那位身着锦衣卫官服的指挥同知身上。那人正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将不久前街巷中的那场惊心动魄,描绘得淋漓尽致。一袭素雅黑色宫装的海棠朵朵,安静地侍立在太后身旁,神情淡然,仿佛殿中这紧张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太后静静听着,当指挥同知用近乎说书般的语气,描述范隐如何以一已之力震慑住数十名精锐锦衣卫,如何挥出那惊天动地、引得屋宇崩塌的一剑时,她的思绪,不可避免地飘远了。她的脑海中,一幕幕尘封的往事如画卷般展开。那也是一个深沉的夜晚,就在这北奇上京城内。前朝的王公旧臣,联合着心怀叵测的战家旁支贵族,悍然发动宫变。明晃晃的刀枪,杀气腾腾的兵马,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叛军的呐喊声,仿佛就在耳边。她紧紧抱着年幼的皇帝,一对孤儿寡母,在那座冰冷的宫殿里,感受着死亡一步步逼近的寒意,处境岌岌可危。就在那最绝望的时刻,一个身影出现了。如今的国师,苦何。他没有带一兵一卒,甚至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他独自一人,静静地盘坐在皇宫大殿之前。仅仅是那么坐着,便有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气场,笼罩了整座皇城。三千精锐的围宫兵马,在那道身影面前,竟无一人敢再向前踏出半步。刀剑的锋芒,在那一刻黯然失色。他的出现,让所有喧嚣与杀戮戛然而止。他的存在,保住了她们母子的性命,也稳固了这风雨飘摇的皇权。往事如烟,可那份被一个至强者所庇护的安全感,却深深烙印在了太后的灵魂深处。而此刻,一旁的海棠垛垛,听着指挥同知的禀报,清丽的脸上倒是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她早就亲身领教过范隐的诡异与强大。那个男人,身为九品,却拥有着远超常理的大宗师级战力,这种不合逻辑的存在,她甚至亲眼目睹过他进阶九品后的第一次出手。′?<我={-的]D?书2¢城¢¨ -已¨!发=?布¥?a最?新+?÷章<3~节?_别人震惊,她早已习惯。她悄悄地伸出纤秀的手指,从太后身前那张紫檀木桌案上摆放的果盘里,不着痕迹地揪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动作轻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揪下一个,便飞快地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一鼓,细细品尝那份清甜。吃完,她又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准备揪下一个。此时,台阶下的指挥同知已经将事情的始末禀报完毕。“最后,范隐与范贤劫走了言冰芸,沈指挥使直面那惊天动地的一剑,虽未受外伤,但神魂受损,至今尚未恢复,实在无法主持大局。”“属下只能自作主张,让手下人先行封锁现场,并托何先生代为照看,随即立刻前来禀报太后和陛下……”他抬起手,对着上方恭敬地躬身行礼。“恳请太后示下。”指挥同知说完,便深深地低下了头,将自已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安静地等候着太后的指令。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凤椅上的太后依旧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之中,眼神飘忽,显然没有察觉到指挥同知等了许久,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却依旧未能等到太后的回话。他心中忐忑,只能壮着胆子,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向上瞥了一眼。这一看,他差点没把自已的舌头咬掉。高高在上的太后殿下,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虚空,眼神涣散,显然已经神游天外。而旁边的圣女殿下,海棠垛垛,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偷吃着水果,仿佛天塌下来也耽误不了她品尝美味。指挥同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只好硬着头皮,再次鼓起勇气,将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请太后示下。”这一声,总算将凤椅上神游的太后给拉回了现实。“哦。”她猛然回过神来,仿佛刚刚睡醒一般,开口便问出了自已最关心的问题。“照你所说,这范隐小小年纪,便已位列大宗师了?”台阶下的指挥同知心中猛地一滞。完了。合着我刚刚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您老人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您可是我们北奇的太后啊,能不能稍微长点心?还有那边那位圣女大人,我知道您身份尊贵,可这毕竟是商议国事的严肃场合,能不能稍微表现得稳重一点?我看着北奇的国运,怕是……迟早要完。`s·h`u*w-u-k+a*n¢.`c?o?m!无数念头在他脑中如同奔马般呼啸而过,但他脸上当然不敢表露出分毫。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恭敬如常的神色,甚至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回太后,根据那个范隐自已所言,他还只是九品。”“只是他的情况似乎十分特殊,拥有着远超九品的恐怖实力。”太后闻言,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不就是大宗师嘛?”她的话语里,听不出丝毫的紧张与凝重,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台阶下的指挥同知感觉自已的心在滴血,又开始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我的天,我的太后殿下,求求您了!那可是一个拥有远超九品实力的敌国之人,此刻正在我们北奇的上京城里大摇大摆地晃悠。就在刚才,他还把我们最重要的俘虏给劫走了!您老人家的话里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啊?能不能稍微走点心?现在是纠结他到底算不算大宗师的时候吗?就算他不是,可如今咱们上京城里也没有大宗师坐镇啊。他能像砍瓜切菜一样吊打九品高手,那跟真正的大宗师又有什么区别?可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他又能怎么说?只能深深地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认命的语气附和道。“太后所言极是。”这时,旁边一直默默吃着葡萄的海棠朵朵,终于优雅地咽下了嘴里的那颗果肉。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咳咳。”这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太后扭头看向她,神色缓和了许多。“哦?”“海棠有话要说?”海棠朵朵将两个手掌在身前轻轻叠在一起,对着太后稍微抬了抬,这个动作权当是行礼了。“太后,民女见过那个范隐。”“他的情况,的确十分特殊。”“他尚在八品之时,便拥有了与九品高手正面一战的实力。”“如今他已进阶九品,实力自然也水涨船高,远非寻常九品可以比拟。”“但他,绝非大宗师。”太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这武者的品阶,不就是从一到九品吗?”“九品之上,不就是大宗师?”海棠朵朵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开始为这位北奇最尊贵的女人,科普起武道常识。“太后,武者品阶的确只有一到九品。”“但武者是武者,大宗师是大宗师,这两者之间,并非上下级的关系。”“从武者到大宗师,更不是简单的品阶变化。”海棠朵朵思索了一下,试图找一个更形象的比喻。“武者品阶的晋升,就像一个桶里在装水。从一品到九品,每一次进阶,都只是让这个桶变得更大,能装的水更多了而已。但无论桶有多大,里面装的,始终都是水。”“可一旦成为大宗师,就完全不同了。”“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一种本质上的蜕变。”“桶里装的,将不再是凡俗的水,而是熔炼过的金子。”太后听完,陷入了长久的默然,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颠覆她认知的说法。海棠朵朵见状,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太后,毕竟民女也并非大宗师,这个比喻或许并不十分恰当。”“事实上,真正的武者与大宗师之间的差距,比民女所描述的水与金子的差距,还要大得多。”“但民女可以向您保证,那个范隐,绝对不是大宗师。”“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厉害,比较特殊的九品武者。”太后闻言,紧绷的神色终于明显地松弛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只要范隐不是大宗师就行。国师苦何,才是她和皇帝这对孤儿寡母真正的靠山。只要不是同等级别的威胁出现,其余的,她就都不那么在乎了。“原来如此。”“国师便是大宗师,海棠你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你说的,自然不会有错。”她随即重新将目光转向台阶下的指挥同知,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太后应有的威严与决断。“现在那边情况如何了?”指挥同知精神一振,立刻挺直了腰杆,朗声回答。“禀太后,属下已命人将沈大人与一众受伤的弟兄,悉数送回锦衣卫所好生医治。剩余的人手,在何先生的带领下,已经彻底封锁了现场,暂时没有外人知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嗯,你做得很好。”“在沈重不能做出决策的关键时刻,能当机立断,接管指挥,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让事态扩大,很不错。”“既然如此,在沈重恢复之前,这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便由你暂代吧。”这突如其来的赏赐,让指挥同知心中猛地一喜,先前所有的腹诽与担忧都化作了狂喜。他连忙叩首在地,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多谢太后信赖!属下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太后淡淡地接着吩咐道。“此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吧。”“交换俘虏,本就是我们与南庆早已商定之事。”“只是他们南庆这次的行事手段,太过了一些,不合规矩。哀家稍后会遣人去使团,好好呵斥他们几句,让他们知道分寸。”指挥同知立刻应道。“是,太后。”太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另外,既然这言冰芸已经被他们接了回去。”“那我们的人,肖恩,也理应接回来了。”听到“肖恩”这个名字,台阶下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指挥同知,心中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可千万别让我去接触那个叫范隐的怪物,不要让我去接肖恩,求求了,不要让我去接肖恩……“明日,你便带人去南庆使团,将肖恩接回来吧。”“啪”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挥同知的心中,彻底碎裂了。他那点微弱的希望,被太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击得粉碎。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上,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行礼应道。“是,太后。”太后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随意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你就退下吧,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指挥同知再次叩首。“是。”随后,他站起身来,躬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退出了这座金碧辉煌却让他感到无比寒冷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