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是与我父亲同一个时期的人,那麽应当听过他说的一句话——”</p>
一句,相当有名的话。¢d¢a¨w~e-n¨x+u′e′x*s¨w!.~c/o?m,</p>
桓玄一字字斩钉截铁地出口,“他说,大丈夫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吗?”</p>
所以,该做一些让自己不后悔,也足够轰轰烈烈的大事的。</p>
王珣忽然停下了挣扎,目光愈发殷切地朝着桓玄看去,仿佛比先前更为清晰地在桓玄身上看到了自己求生的希望。</p>
若以桓温自比,桓玄便绝不应该屈居于人下!</p>
王珣也无比欣慰地看到,桓玄在说出这话的下一刻,随即拔刀出鞘,一步向前。</p>
秋风掠过了谢夫人梳理齐整的鬓发,将那一缕白霜映照在刀面之上。</p>
那一抹迅疾的冷光就这样擦了过去,不带半分犹豫。</p>
然后——</p>
“你!”</p>
王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前,一声变调的惊呼从他残破的喉咙中溢出,又被堵塞在了口中的布条之上。</p>
只因一把利刃悍然贯穿了他的咽喉,将他脸上扭曲的惊喜统统定格在了当场。</p>
而刀的另一端,就握在桓玄的手中。</p>
像是唯恐这一刀还无法取掉眼前人的性命,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刀身一并往前推了一步。</p>
血色从被割开的喉管中喷溅出来,染红了桓玄的半边面容与衣衫,以至于他自己也像是在这举刀的刹那,被劈开成了两半。</p>
不仅仅是王珣在这一刀中丧命而已。</p>
也是桓玄被这一刀命中了要害。</p>
“……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呵。”桓玄苦笑了一声,另一手也猛地握住了刀柄。</p>
他重重地喘息了一声。</p>
双手交握,本该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持刀稳定,却仍有一瞬的颤抖。</p>
但仅仅是一瞬而已。</p>
桓玄的右手被左手相助着发力,让刀狠狠地一抬一扯,就这样一刀削去王珣的首级。</p>
王珣已经说不了话了,因为那颗饱含失望与惊惧的人头彻底落了地。</p>
桓玄没有回头,望着在面前滚开作一串的血色,朝着谢道韫缓缓发问:“谢夫人先前说要给我一个建议,那容我多问一句,与巴蜀联手,与梁王联手,是因得手而流芳后世,还是因功败而遗臭万年?”</p>
“将军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又何必问我,是庸庸碌碌而已。¢n′e-w!t¢i^a′n.x_i!.!o·r-g·”谢道韫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p>
打从一开始,对于桓玄来说,投效晋朝就是下下之策,更何况是联合宗室反叛。或许能掀起一时的风浪,但若只能算是家门之中的内乱,被评价为一句庸庸碌碌又有何妨呢?</p>
他咬着牙,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好。那麽看来,我没做错决定。”</p>
这不是桓玄第一次杀人,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在杀人之后,他居然需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手重新抬起来。</p>
甚至正是那把先前做出决定时沉重的刀,在此刻完成了枭首的重任后,仍旧如此沉重,直接将他拉拽着跪倒在了地上。</p>
而他所朝向的,正是建康所在的东方。</p>
“是流芳百世也好,是遗臭万年也罢,桓玄……”</p>
“愿为陛下鹰犬。”</p>
……</p>
他注定不可能会是一个走正常路数的朝臣。</p>
从出身到兵权到天幕陈说,再到这个已经翻天覆地的背景,都让他做不了一个寻常的臣子。</p>
比起朝臣,他好像更像一个“共犯”。</p>
杀死王珣的这一刀,劈碎了他妄图继承父亲遗志的骄傲,也像是在向远在建康的君主投诚,表示愿意为她作刀,斩除琅琊王氏余孽。</p>
她大可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忧,因为自会有他这样的人愿意解决这些东西。</p>
可一想到“共犯”这两个字,他又难免想到天幕了。</p>
这个词,在天幕上也曾出现过,但那个时候,是尚且势弱的永安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在明面上以杀死司马德宗作为把柄,证明自己是他的共犯,而现在,是他亲手杀了王珣,以证明自己是永安的共犯。</p>
颠倒过来的认知,无路可走的抉择,都在一步步印证着当日使者送来的那张纸条。</p>
他有君王之心,却无君王之姿啊。_l!o*v!e*y!u?e¨d?u.._n!e.t¨</p>
当日的上中下三策中,她无惧于放虎归山,如今也不介意压住他的野心,让他俯首称臣。</p>
这便是真正属于千古明君的度量。</p>
桓玄扶刀起身,看向谢道韫的时候,又忍不住多感慨了一句:“有些人能兵不血刃取胜,真是有道理的。两次出使,她都派出了最合适的使臣。”</p>
“看得出来,历阳精兵已能听你号令,下一步呢?”</p>
谢道韫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绝不温吞:“将军已杀王珣,应当不会介意再杀两人以定朝局。”</p>
桓玄颔首:“是,谢琰和他儿子也该死了,就说是我照管不力,让他们抱病而亡好了。”</p>
可一想到说出这个建议的人也姓谢,桓玄又忍不住肃然起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