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会为自己失去此生仅有的珍贵之物，而一遍遍在无眠的夜里辗转。_x,s+h!a¨n+j~u-e^./c￠o/m!</p>

这个沉重的秘密已经压在心里太久太久。袁拂看着眼前终于知晓一切的孙荞，有一种松快的舒畅。</p>

龙渊刀在他脖子上留下渗血的伤口，衣领擦到，总是会痛。袁拂忍耐着这一点儿不足道的疼痛，不点头也不否认，把断剑丢到一旁。</p>

“不是为了救你。”袁拂说，“我的一些私人恩怨而已。”</p>

孙荞的目光除了愤怒，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东西，袁拂吃不消。他擦拭颈上的血，继续辩解：“为你而去屠杀一个帮派，这种蠢事只有我二哥会做。你还不足够让我出手。”</p>

他说得越多，越显得孙荞安静。徒劳的辩白震耳欲聋，袁拂却根本无法停止，仿佛一旦停止，他吃力维护的谎言便彻底袒露。</p>

所有理由都说了，更难听的话也说了。他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孙荞的攻击。孙荞学会了迂回，学会了拐弯抹角地套话，还在短短的几日里变得冷静了。袁拂看着她走过自己身边，从树根下捡起龙渊的刀鞘。</p>

刀鞘收容了冰冷长刀。孙荞收好龙渊，对袁拂说：“下次再见面，我会杀你。”</p>

这句话先让袁拂高兴了一瞬间：他们还有“下次”和“再见面”的机会。</p>

但随即他看清了孙荞的目光。袁拂心头霎时间发冷，他才知道人的眼神原来是有形的，会扎进肉里心里，搅得他陡然间生出大病。</p>

眼看孙荞走远，随从们纷纷靠近。失去剑的随从十分为难，但看袁拂脸色太过难看，不敢说什么。反倒是袁拂安慰：“回去赔你。”</p>

有随从捡起地上的书信，是方才打斗时从袁拂身上掉落的。袁拂看着小画儿上描绘的年轻女子，忽然说：“就她吧。”</p>

随从面面相觑。</p>

“看起来温顺。”袁拂拈起那张薄薄的画纸，“至少，不会拿刀子砍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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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诱虎17</p>

孙荞找到孟玚时，已是深夜。孟玚与江峰知州在书房密谈许久，饥肠辘辘，此时正跟初四在街头面摊吃水滑面。孙荞来了，初四便找了个理由坐远，留二人说话。</p>

孟玚只顾着低头吃面，孙荞连喝两杯热茶才开口：“我得去一趟袁氏镖局。”</p>

孟玚抬眼看她：“去做什么？”</p>

孙荞重入江湖寻找“货郎”，其实来找孟玚，不如直接去找袁氏镖局的人更直接。但她既然不去，便说明她不愿意。孟玚从未问过她夫妻二人与镖局、与亲人有什么矛盾，孙荞也不想和他多聊，只答：“去问一些事情。”</p>

最近发生的种种都表明袁氏镖局有问题，孟玚担心孙荞莽撞。如今袁泊和儿女都不在，孙荞与袁家一族只是陌生人，若因利益问题起了冲突，她势单力孤。即便有缪盈等人陪伴，也绝对无法与镖局的人对抗。</p>

“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出问题？”孙荞问，“你完全不信任我，孟大人。?l^u\o¨l.a\b+o*o+k′.¨c!o^m?”</p>

“……我当然知道你万事都能应付。”孟玚说，“那我担心与否，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会影响你。你便让我担心担心吧。”</p>

他给孙荞也叫了一碗水滑面，告诉孙荞他与江峰知州谈过后，知州决心向上报告，重启虎骨村命案调查。孙荞想起梁文书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重新调查，会牵扯到不少人物。”</p>

“嗯。”孟玚答，“当年的人物，许多也不在任上了。”</p>

孙荞明白了。</p>

“对了，忘记告诉你，梁文书会死。”孟玚说，“若不出意外，他明日死，老五后日死。”</p>

孙荞睁大了眼睛，孟玚很喜欢她这种意外又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p>

与江峰知州达成一致后，两人都认为必须立刻保护当日调查过现场、如今还活着的官兵和文书。除了老五和梁文书之外，知州已经派人去寻找其余还乡或仍在江峰生活的人。明日早晨，梁文书会在家中暴病而亡，后日则是老五登山砍柴时失足坠崖。当年不完全清楚真相、但隐约察觉一切另有阴谋的人们，将会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陆续消失。</p>

“我们会安排妥当。让一个人和他的家人一同消失、并以新身份在别处重新生活，对官府的人来说绝不是难事。”孟玚喝干面汤，满足地长舒一口气，“初四和我明日回池州，我要以池州知州身份与江峰知州一同提请有司，重启调查。”</p>

孙荞愣愣看他：“你不是……你不是不想招惹麻烦么？”</p>

孟玚：“当年我有许多遗憾。如今我有了一些能力，做不到力挽狂澜，至少也要将往事理个清楚明白。”</p>

他顿了一会儿，又低声说：“还你清白，我这次必定做到。”</p>

孙荞蓦然想起，她当日被府衙释放，跟着袁泊离开江峰时，孟玚曾骑马追到城外。他那时候腿伤未愈，马儿在溪水前踟蹰不前，他跳下马、提着衣摆一瘸一拐地追，直追到无法涉水而过的河边。一道桥横跨两岸，他想过桥拦住孙荞，但绕路而行已经来不及。</p>

他在河的另一边呼唤孙荞，孙荞回过头。只是每一次回头都更确认，孟玚无法与自己同路。她必须做出抉择：选择无法理解自己、但自己钟情的人，还是始终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放弃原则做下错事的人？</p>

孟玚和缪盈，两个人都牵系着孙荞的少女往事，那个她还怀有满腔热情的年纪。但人的苍老常在一瞬间完成，无预兆，无过程，被晴天一道惊雷引发。她和孟玚隔着一条河遥遥对望，她最后扭头继续往前走。</p>

如今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心头有热潮泛起，冷寂的往事被烘得鲜活滚烫。水滑面柔软，面汤鲜美，她闷声不响地吃。</p>

去拜访袁氏镖局，并非孙荞跟袁拂确证了当年事情之后的一时兴起。这念头实际上在离开沉青谷之后就跃上了心头。</p>

苏盛南知道“货郎”的事情，但苏盛南已经死了。与从未抓住过线索相比，与珍贵线索擦肩而过的感觉更令人绝望。,p^f′x·s¨s¨..c*o¨m?原以为能帮助自己的水龙吟，却对自己怀着恨意。孙荞终于相信，在这个茫茫江湖，要靠她自己一个人，找到“货郎”的信息实在太难。</p>

江湖诡谲，她怕等自己千辛万苦找到人，那人却已经成为一抔黄土。</p>

即便再不愿意跟镖局打交道，即便袁野再不喜欢她，她也必须改变念头，主动去接近袁野。</p>

而跟袁拂的交锋，让她更加确定：虎骨村的事情与袁野也脱不开干系。</p>

当年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牵涉命案，袁泊为了保护自己才与镖局、与江湖断绝联系。她为此愧疚和不安过。但如今再想，袁泊那样的性情，他知道虎骨村和长乐会的真相，却无法公之于众，这对他是难以承受的折磨。</p>

与孙荞远遁世外，也是他唯一的选择。</p>

孙荞把这些念头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梳理。与袁野面对面，可能是她将要面对的最大难题。</p>

她必须学会伪装，像袁拂一样，尽可能地巧妙示弱，完美隐藏自己的真实念头。</p>

次日，孟玚与初四回池州，孙荞则打算在离开之前先去虎骨村祭拜故友。她与缪盈已经离开水龙吟安排的地方，住在普通的客栈里，缪盈自然也陪她一同去。孙荞买了些蜜煎金橘，盛在白瓷小碗中，用木盒装着。这是龙应意最喜欢吃的东西。</p>

龙家灭门案之后，虎骨村很快凋零，如今只剩一些老人居住。孙荞还记得去虎骨村的路，但一路上无论景色还是路径，都变得十分陌生。</p>

缪盈听她聊龙应意的事情，对这位一心学铸剑、玲珑快乐的姑娘心生向往。若她仍活着，应该与她俩年纪相仿，说不定能成为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我若曾认识她，我也放不下，我也恨那凶手。”缪盈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