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不和谐的冷哼,打破了这“传道授业”的氛围。
范隐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哦?垛垛有不同意见?”
海棠垛垛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的茶杯,在桌子上轻轻一磕,看似随意地轻轻一磕。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她拿起茶壶,开始往那只茶杯里倒水。
清亮的茶水并未如预想中蓄满杯子,反而顺着杯底一道新出现的细微裂纹,汩汩地流淌到桌面上,很快积了一小滩。
海棠垛垛放下茶壶,将那只漏水的杯子举到范隐面前,眼神中带着挑衅。
“你看,这个茶杯,就永远也填不满。”
她放下杯子,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曾经见过一个病人,明明吃到吐,也还是觉得饿。”
她的手指也指向了亭外的快要暗下来的天空,模仿着范隐刚才的动作。
“还有,今天太阳是落下去了,可万一明天是个阴天,太阳又怎么出来?”
小皇帝也从沉思中回过神,带着一丝疑问看向范隐。
范隐却不慌不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羽扇,“唰”地一下展开,轻轻摇动,笑而不语。
海杜鹃向前凑了凑,语气中带着逼问的意味。
“哎,别光顾着笑啊,范大才子,解释解释?”
“垛垛啊。”
范隐摇着扇子,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
“我刚刚说的,只是比喻,是为了阐述一个道理。”
“而你现在提的,己经是三个需要被解决的,具体的问题了。”
“想解决问题,就要用我刚刚说的方法:明确它,然后调查它。”
“首先,是你的杯子。”
他伸手越过桌面,将那只裂开的杯子拿了过来,在烛光下展示给二人。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只杯子装不满水?”
海棠垛垛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
“不就是被我刚刚磕裂了嘛,这谁看不出来?”
“哎,没错。”
范隐羽扇一合,在掌心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问题找到了,被你磕坏了。”
“这就是调查的结果。”
“那解决办法,不就有了吗?”
“补上它,或者干脆换一个,不就好了?”
海棠垛垛和小皇帝同时一愣,脸上写满了“就这?”的表情。
范隐却不理会她们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再说你遇到的那个病人。”
“你只说了症状,我虽师承费老,也不能凭此就胡乱断症。”
“只能说说我的猜想。”
“可能是糖尿病相关的急症,比如酮症酸中毒。”
“也可能是甲状腺功能亢进危象,还有胃轻瘫、吸收不良综合征、寄生虫感染、中枢神经系统病变……”
小皇帝和海棠垛垛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那些她们闻所未闻的词汇,让她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甚至还有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比如神经性贪食症。”
范隐的语速不快不慢,但吐出的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石子,投入二人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要诊断,还要看呕吐物是什么?未消化的食物还是胆汁?”
“吐了多久?频率如何?”
“有没有伴随腹痛、心慌、手抖、多尿、体重变化?”
“有没有糖尿病、精神疾病史?”
“最近有没有用药?”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海棠垛垛己是哑口无言。
范隐看着她,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当然,还有最简单的一种可能。”
他顿了顿,看着己经呆滞的两人,才慢悠悠地揭晓答案。
“你那位病人,只是怀孕了而己。”
亭中死寂。
海棠垛垛作为苦何的弟子,自认医术不凡,用毒可能比不过师承费解的范隐,但治病救人方面,还自信至少不输范隐的,但此刻却被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病症砸得头晕目眩。
范隐却还在自顾自地继续。
“至于你第三个问题。你说阴天,太阳就不会出来。”
“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无论阴晴雨雪,太阳永远都在那里,只是被云遮住了而己。”
“想看见它,等风来,等云散。后天,或者大后天,总会是个晴天。”
他话锋一转,看向小皇帝,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或者,用个更首接的法子,请苦何大师来,一招轰散天上那片云,不就行了?”
“相信我,大宗师,有这个能力。”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人,竖起一个大拇指。
轰散天上的云?
这是人力可及之事?
大宗师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数疑问在小皇帝和海棠垛垛心中炸开,震惊得她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范隐收回手,补充了一句。
“当然,也有极端情况。比如日食,或者哪天太阳自己不小心炸了。”
“那种情况,就不是大宗师能解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