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努舒卡说:“毕竟造梦师很难适应一个梦境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哪怕那个梦境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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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现在就遇到了安努舒卡所说的,最棘手的情况。
他离开了水母的意识,但没有直接返回身体,而是给自己上了一个稳固术,把自己的意识牢牢定在奥森的梦境里。[1]
现在他的状态更接近一个亡魂或者游魂之类的存在了,轻飘飘地在奥森的梦境边缘停留,亲眼看见一片尚有秩序与逻辑的天地被生硬地打碎,东边长出了无数都市高楼,西边倒满了五彩颜料,南边缝合着苍白医院,而北边又飘荡着无数透明的泡泡。
像一副色彩鲜明的古典油画被人划烂,贴上了其他风格大相径庭的画纸,生生被糟蹋成了毫无逻辑可言的拼接图。
伊兹紧皱着眉,小心地朝梦境中央踏出一步,也在脚踏上去的瞬间,他的天地突然翻转——是他突然翻转了,从天到地,从户外到室内,眨眼间,他出现在一间卧室里。
他愣了下,环顾这间卧室,墙壁天花板都贴上了星星,积木玩具、各类动物玩偶摆满了地,白粉色的床铺配合着发着暖光、发着叮当声的水晶小水母状吊灯,看着便柔软又舒适。
是一个装修得极梦幻又温馨的房间,可见装修者对住房者的深切喜爱。
米娅的房间?
伊兹蹲下身试着捡起倒落的狮鹫玩偶,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玩偶,便确定了这里不是奥森的梦境世界,应该是奥森的真实「记忆」。
在「记忆」里,外来者都是旁观者,哪怕是「记忆」主人自己来到,也碰不到任何东西。
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后,有时候伊兹就会想,掌管「记忆」的神应该是最冷漠的神祇,连改变「记忆」里一根头发掉落的权力都不给予给人类。哪怕这份改变根本不会影响现实,比梦境里的改变还要虚妄。
摸不到玩偶,他正想起身,便听到房门外一阵尖锐的吵架声,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现在谁也看不到自己,自己也摸不到任何东西,伊兹便无顾忌地从门中如鬼魂穿墙般穿过,顺着声音来到了一个大开间。
确实是一男一女在争吵,不,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女子在开间里走来走去,心怀不满地数落着什么,而明显是被数落对象的男子坐在开间的沙发上,脸色愤愤,时不时跟女子争吵几句。
如果伊莱娜现在在这里,就会发现那男子的模样,分明是她在森林里见到了那个融化进土里的发夹子所幻化的生物模样。
但伊兹不知道,但也能推测出来那男人估摸着就是奥森。
那么那女人是谁?奥森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