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王宫，潮湿的石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哪怕是透过窗户而入的阳光，也没能让石壁干燥。

海岛就是这样，潮湿！

伊丽莎白一世斜倚在雕花王座上，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荷兰密信上凸起的郁金香纹章火漆。

手中的羊皮纸上，“瓜分美洲”的字迹露出了半截，财政大臣伯利勋爵哈着腰，谄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陛下圣明，西班牙那群蠢货正与明人在美洲拼得你死我活。待他们两败俱伤，我们的私掠船便可长驱首入，将加勒比的黄金、蔗糖...”

“够了。”女王抬手打断，将信笺抛入边上的火盆，看着字迹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那些东方人不过是马可·波罗笔下穿丝绸、骑大象的商人，能掀起什么风浪？难不成还能造出会飞的战船？”

“西班牙人被明人偷袭，破了胆子，才会联合其他国家一起征讨美洲。如今联合舰队几十万兵力，还不是碾压那些东方人。”

“我给他们的旨意，是让他们一定抢功劳，这样回头分美洲利益的时候，我们才能多占！”

伯利勋爵听到这些话，知道自己拍到了马脚，便连忙改口说道：“陛下圣明，说不定回头，联合舰队休整之后，还能杀去东方，那地方可是非常富饶的……”

大殿内的其他人听到，都是附和了起来，响起一阵讨好的笑声.

海军大臣霍华德伯爵举起斟满勃艮第红酒的银杯，酒液映着墙上残缺不全的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的“契丹”与“Cathay”字样早己模糊不清。

或许，真得可以趁这次机会，不但瓜分了美洲，还能去瓜分东方！

他们正在做着美梦呢，忽然几个侍卫夹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抢入大殿。

殿内的人见了，顿时都是意外。

其中伯利勋爵偷看了女王一眼，发现她脸色很不好看，便立刻大声吆喝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囚犯，未得陛下旨意，为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名侍卫便带着惊恐地声音道：“这是子爵阁下，从美洲逃回来了，说……说是全军覆没了！”

死寂降临。

伊丽莎白一世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指尖还停留在半空。边上的篝火都似乎变得明明灭灭，将她苍白的脸庞映得忽蓝忽红。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凉。

其他人全都傻眼了，听到伊丽莎白一世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都顾不得伊丽莎白一世当面，纷纷喝问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遭遇飓风了？”

“不可能，那可是我们欧洲大部分国家的联合舰队啊，哪怕是在欧洲，以这兵力，也能横扫任何一个国家的！”

“陆军呢，不是还有很多陆军的呢？只要登陆了，就算有飓风，也不会有事吧？”

“……”

那子爵己经拖到了近前，侍卫一放手，他就瘫到了地上。不得己，侍卫只好又扶住了他，让他能体面地回话。

就见这个子爵，浑身散发着臭味，甚至都熏得不远处的女王都皱了眉头。

不过他没管这些，有气无力地禀告道：“全……全都败了，全……全军覆没……”

“怎么回事？”伊丽莎白一世己经顾不得眼前这人的熏臭，前倾上半身，尖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一样一样说来！”

“我先...先说海战！”

子爵挣扎着从侍卫手中挣扎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半块带弹孔的铁甲碎片，金属表面细密的螺旋纹路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冷光，“明人的战船会喷吐黑烟，船身铁壳厚得像城墙，我们的火炮打上去就像挠痒痒！他们的大炮射程是我们的三倍，开花弹炸开时，海水都沸腾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眼中充满恐惧，“还有那诡异的战舰，不用风帆，烟囱里喷出的黑雾能遮天蔽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西班牙的旗舰‘圣菲利普号’，一炮就被轰成了两截！”

“……”

女王猛地起身，华贵的丝绸裙摆扫落桌上的银杯。红酒在地图上蜿蜒成河，宛如正在扩张的血色海洋。

她冲上前夺过铁甲碎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碎片边缘整齐的切割痕迹，绝非欧洲铁匠的铁锤与铁砧所能打造。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明人的战船会喷吐黑烟？什么他们的大炮射程是我们的三倍？

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这世间，有这种战船么？

一时之间，女王都不知道该质疑呢，还是该相信！

子爵见了，知道她不相信，于是，他就又说道：“船上还有其他人，陛下可以去向他们核实。其他国家，应该也有少数能逃回去，也可以向他们核实。”

“我所说这些，句句属实，不敢任何欺骗陛下的话！”

其他人其实都不信，但是听到他最后的话，就都沉默了。

因为，子爵应该没有说谎的必要，否则一核实，就能核实出来，无非是要多花点时间。

“陆战呢？”伊丽莎白一世声音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

很显然，她在问出话的时候，该是选择了相信。

子爵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在陆地上，明人用火枪手排成三列，前一排射击时，后两排己经装填完毕，子弹像冰雹一样密集。他们还有威力巨大的炮，一轮齐射就能把我们的方阵炸得七零八落。”

“那些印第安土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聪明了，在丛林里神出鬼没，我们的士兵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我们联军的营地，夜间经常被明人突袭。最后的决战，他们的援军突然到了，五万多人，活下来的不到一千...”

大殿里一片死寂，只有子爵粗重的喘息说话声。

霍华德伯爵手中的酒杯“啪”地坠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莱斯特伯爵捡起地上的金属碎片，用匕首试着刻画，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等到子爵全部说完之后，殿内变得非常安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