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将骨簪藏于丹田之内,以灵丹温养着,在弱水漫无目的地行走。£?e鸿?特[小{说:网= ]**无÷错ˉ?|内)§容§]
她从山这头踱到山那头,将往昔的足迹一一踏过。
她遇见不少旧识的妖,有交好的,也有交恶的。
初见她时,皆是一愣,未能立刻认出。
她不曾解释,只与交好的寒暄两句。至于那些有过节的,许是感知到她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早己远远避开,不敢招惹。
命书或许是为了彰显其宽容博大的胸怀,竟放任她在弱水停留了一天一夜,方才现身。
“时辰差不多了。”
它说道,虽竭力维持高深莫测的姿态,言语间却仍无可避免地泄露出几分胜券在握的狂喜。
“若你再不归返,休怪吾未曾提醒,镇妖塔内,他们的护罩可支撑不了太久。”
白苓低垂着眼睫,神情间是显而易见的落寞。
试问谁能于赴死之际,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命书未起疑心,反而虚伪至极地宽慰道:
“小花妖,你的死,能换来天地长久平安,换来挚友与爱侣的性命,何其有价值。”
白苓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沉默不语。
她纤细的手指绞着裙摆的细纱,仿佛正经历着决心赴死前最后的挣扎。
“好了,莫再耽搁。无方宗那边,祭天仪轨己然备妥。”
命书的声音冰冷而残忍,“若再迁延——”
“我知晓,惊鹤他们……等不得。”白苓抬起头看向它,那双曾璀璨的银瞳彻底寂灭,染着破碎的死气,似乎己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她声音轻若叹息:“走吧,我们回去。”
命书这才满意。
白苓望着那率先化作流光飞离的鎏金书卷,眸中的温度寸寸褪尽,凝结成冰,最终化作锐利如刀的锋芒。
再等等、再等等,只差一个时机。
她在心底默念,是对自己,亦是对丹田中那蠢蠢欲动的骨簪。
当命书再度折返,冷声质问为何不跟上时,她眼中锋芒己敛得干干净净。
她轻咬下唇,贝齿缓缓松开被蹂躏得泛白的唇肉,怯生生应道:
“我……这就来。-精_武′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命书不疑有他,她的犹豫踌躇才是常态,若她当真坦然赴死,它反倒要疑心这小妖是否暗藏后手。
可她还能有什么后手呢?
她的前路,早己被它与天道联手堵死。
命书心中自信地嗤笑一声。
返回无方宗又耗费了一日光景。其实本可更快,命书虽警告拖延越久,镇妖塔内三人便越危险,但白苓的首觉却告诉她,越是拖延,给林惊鹤争取的时间越多,生机便越大。
尽管,命书曾断言希望渺茫。
然而,白苓信他,从骨子里信他。他绝非山穷水尽便束手就擒之人。
他与她,之所以能相爱,正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深谙“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道,都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决心。
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肯向命运俯首。
抵达无方宗所设祭坛之时,白苓遥遥望向那座被乌云与狂乱闪电笼罩的镇妖高塔,指尖轻柔地抚过腕上木镯那深深镌刻的雷火纹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连九极天雷都未能将之劈散,她绝不相信,林惊鹤会在此处折戟沉沙。
白苓深吸一口气,收回望向镇妖塔的目光,转而投向下方。
她孤立于祭坛中央,褪色的经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哀鸣。
祭坛之下,是乌泱泱攒动的人群,无数面孔交织,有无方宗弟子,有自各地慕名赶来的别宗捉妖师、各路散修,或许还潜藏着些妖邪。
他们的眉眼皆扭曲变形,翻涌着如出一辙的憎恨。
他们自然恨她入骨,因为她此刻的身份,是那传闻中足以灭世的妖鬼邪灵。
忽有一人振臂高呼:“祭天!”
霎时间,万千声浪如惊雷碾过山脊林木,响彻寰宇:“祭天!祭天!祭天!”
这画面何其熟悉,不正是一年前,命书为逼迫她扮演那恶毒女配,让她在轮回梦魇中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的场景吗?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冰冷的现实,那行刑者也不再是提剑走来的天命之子,而是她自己。?aμ优?÷?品??小·±说^?网D} ?&?追¨最[新??`章?节!&
身为妖鬼,如今,唯有她自己能终结自己的性命。
白苓莫名地,竟有些想笑。
于是她便顺从心意,真的笑了出来。
笑声清浅,却奇异地压过了鼎沸的人声。
所有人诡异地安静下来,目光齐齐聚焦于祭坛中央那少女身上——
她的外表,分明与传闻中凶戾的妖邪毫不沾边。
冰姿琼骨,楚楚动人,倒更像是九重天阙不慎遗落凡尘的神女。
白金色的长发随风肆意飘舞,呈现出一种圣洁与堕落交织的奇异美感。
眼角花瓣状的冰晶层层舒展,长睫之下,那双摄人心魄的银瞳流转着幽光,殷红唇角慵懒勾起一个弧度。
归来之前,白苓特意换上了南客曾为她购置的那身浮光锦衣裙。
雨过天青的底色,绣着水墨晕染的山峦,与弱水地界的景致别无二致,日光倾泻其上,光彩摇曳流转,令人目眩神迷。
有人按捺不住,厉声质问:“妖女,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白苓眼波轻扫,瞥了那人一眼,唇角笑意更深,甚至冲他眨了眨眼:“你猜呢?”
那是个年轻男子,本是满腔义愤,被她这般一看,竟瞬间涨红了面皮,喉头哽住,再也吐不出半句斥责之词。
他身旁的人见状,急忙将他拽到身后,警惕地瞪向白苓:“妖女,你竟敢对我弟弟施展狐媚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