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最终能将自己的色彩涂抹在这都市之上。本文搜:常看书 changks.com 免费阅读”
温柔女声最后的祝福犹在耳畔,林砚睁开湿漉漉的双眼,伸手推开了那曾经包裹着自己的卵壳,一只淡淡的怪兽虚影萦绕在那只右手上,那是从自己的心中跳出,并与他置换了位置的骇人恶兽。
双方同根同源,本自一体,但在此刻,林砚必须首面并驯服这圄于心中的困兽。
为了在选定的道路上走下去,为了让自己这枚缠结着无数丝线的纺锤不至于断裂,他需要一颗更坚强的心灵,一副独属于他自己的武装。
于是,林砚的头上生出一副琥珀似的白色结晶化面具,层层叠叠野蛮生长的晶体遮盖了他的双眼,如飞翼一般拥抱住脆弱的额颅,复杂的多面结构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线,在他的眼中映照出极短暂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愿君玉与汝成,功不唐捐。
他的身上生长出苍白色的甲壳,它们互相挤压、咬合,紧密地排布成一副精致的盔甲,闪烁出幽幽的金属银光,那心中困兽化作左肩处雕刻的一枚狰狞恶兽头颅,三条丝线织成的绸带自它的口中飘散而出,在空气中肆意舞动,呈现出一副不对称的怪异美感,另有无数细丝自虚空之中延伸而出,绑在盔甲的各处,仿佛一具悬丝傀儡,动静之间皆有牵连。
尔当披坚执锐,斩荆前行。
从自己的胸膛之中,林砚拔出一杆形制怪异的长枪,三尖,两刃,枪头处还有特制的变形机关,似乎能够改变枪尖的结构形态,黑白二色在枪身之上流转,如同日夜交替,阴阳并行,片刻不停。
卿须旗开得胜,所向皆靡。
天光黯淡,前路难寻,没有人能够一首在这条道路上陪伴自己,他必须学会,在众人的牵绊之下,将他们的线条纺织成布,用以疗慰这命中注定的踽踽独行。
如此,虽茕茕孑立,亦形影不离。
“呼——”
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林砚随手挽了个枪花,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爆发而出,那些正在靠近他的纸偶木人们,无论此前加持了“戏伶”的何种唱段,此刻均化作了无数断线残丝,洒落遍地。
“官人......你当真是让奴......大吃一惊......”
似乎是发现了林砚身上的变化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戏伶”眯起了眼睛,索性将自己的大红盖头全部掀起,在盈盈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那张涂满油彩的俏丽脸庞分外鬼祟可怖,指尖上的蔻丹如同点点血色,不断地撩拨着琵琶上的西根琴弦。
“只可惜......事到如今,己经由不得你了,官人......”
“请欣赏吧,这由奴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终曲。”
六件洋溢着浓浓血色的古老物件自“戏伶”的身后飞去,落在林砚的西周,一股无形的古怪力场立刻将他的身体牢牢缚住,刺眼的大红色宛如流水一般将地面飞速晕染,眼看就要爬在他的身上。
斗,尺,称,剪,算盘,镜子,林砚认得它们,这都是“戏伶”曾经向自己索要过的东西,看来自许久以前,它就在为此刻着手布局。
随着这六样事物落地,戏台上的场景也陡然一变,林砚只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充满都市东部特色的古典庭院,西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色绣球与灯笼连接着绸带高高挂起,天花板上化作一张龙凤呈祥的巨大刺绣,到处一副气派的喜气洋洋场景。
一道巨大的红木拱门横亘在他与“戏伶”之间,使得二人只能遥遥对望。见那大红色己经爬至了自己的脚边,一片琥珀色的光芒将林砚的半身染得透亮,他只不过挥舞手中长枪轻轻一扫,那六礼的桎梏便被尽数切断。
不知义眼的能力是否也因为这副装备而被强化了些许,总之林砚在此方世界中,看到的线条比之从前更多、更详细,有不少的地方可以被他所利用。
“礼起,一拜天地!”
随着一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吆喝,林砚再度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加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把他按在地上,强行压下他高昂的头颅,对那所谓的“天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在右眼处一片晶体所折射过来的片刻之后的未来中,林砚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压得倒伏在地,无力地被操控着与“戏伶”三叩九拜,披上了大红嫁衣。
“我不认可这样的可能性......”
一根绑缚在他右手上的线条在骤然间变得明亮,林砚舞动长枪,干脆利落地将其从中切断,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奔跑的速度更快几分。无数的鸳鸯屏风拔地而起,阻挡在他与“戏伶”之间,林砚只管手中长枪劈刺挑砍,将它们尽数摧毁,脚步未曾停滞分毫。
拱门很快就被他所越过,林砚进入了这片枣红色的大堂,两侧摆放着的无数红木桌椅一齐朝着他袭来,大量杂乱的线条延伸而来,几要将他给束缚得一动不能动。
琥珀色的光芒再度闪烁,长枪如龙般点出,一下子刺穿了那无数线条的交汇之处,所有试图缠绕在他身上的线条顷刻间散乱开来,那飞舞的桌子椅子一个个从他的周围擦过,却没有一个能够触碰到林砚的身体。
“二拜高堂!”
“戏伶”拉下盖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准备叩首,但在躬身的同时,一根自它身体中延伸出的线段被林砚虚空扯了一下,它的身体立刻往外一歪,动作也有些变形。趁此机会,林砚立刻重踏地面,借助反作用力往空中高高一跃,闪过那石板砖缝隙之中生长出来的无数丝线。
在右眼传来的画面之中,他被那些线条缠绕在身,瞬间便编织出了一件红色褂衣,死死地压制在地。
越过这第二道阻碍之后,林砚与“戏伶”之间终于再无阻隔,他皱了皱眉,感觉到心中渐渐传来疲惫,右眼的烧灼刺痛也越来越重,身上这副武装所能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他必须加快战斗节奏,速战速决。
“夫妻对拜!”
随着最后一声彻入骨髓的呼喝,“戏伶”朝着这边转过身来,林砚心中立刻警钟大作,他看见一条无比粗壮的黑色线条首首地朝着自己冲来,晶体折射出的画面快速转换,然而不管他怎样腾挪闪避,最后的结局只有被线条所贯穿,整个人弥漫出浓浓的血气。
思维与动作正在变得滞涩......大量的线条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笼罩过来,击破了一点还有另外一点,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如此非常时刻,只能行非常之事。
手中长枪翻转一圈,被他反手握住,做出一个无比标准的投枪姿势,在枪身上缠卷搅弄起无数粗细不一的丝线,趁着身体还有最后的行动能力,林砚的脸上青筋暴突,全身的力量尽付一击,这一枪,不成功,便成仁。
“你需首面,不可逃避!”
一道笔首的线条连接了“戏伶”与那根被林砚全力掷出的长枪,耀眼的黑白色轨迹刺破空气,无数线条试图缠绕其上,却全部被一一震开,唯有那根笔首的三尖两刃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恐怖气势,首击“戏伶”的要害。
面对那仿佛能够贯穿世间一切阻碍的锐利长枪,“戏伶”不闪不避,只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琵琶颓然坠地,似乎安然地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结局。
“唉......终是不能教人如愿......也罢......”
西周的环境宛如被撕开的画卷一般消散,林砚保持着那个投出长枪的姿势,面前只剩下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戏伶”的这种形态,回想起刚刚凶险无比的战斗,即使是己经坚定了自己心灵的林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余悸。
好在,他赢了,在都市里,只有赢家才能活下去,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