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前厅里,已经有许多权贵到了。那些同宫中嫔妃有点交情的,大多主动或被请到后头与娘娘们说话,没有交情的,大多数还是坐在外头攀谈,想着能为家族扩充点人脉。
“叶将军怎么还不来?”户部尚书家的夫人笑道:“虽说今日是宫宴,但大家都知道镇国公才是今日宫宴的主角,是不是故意托大,姗姗来迟呀?”
“你没听说叶将军的女儿大变样了么,想必是准备给我们一个惊喜吧。”另一名圆脸夫人也笑道,只是那话中的语气却充满了揶揄。
叶轩作为镇国公,一生建功无数,偏偏只有一个亡妻,也不续弦纳妾,独自养育两个孩子。在座的权贵夫人们哪个丈夫不是姬妾成群,庶子,私生子一大堆,每天斗来斗去,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更是数不胜数。而反观叶轩却是家庭和睦,儿女出色,自然是妒忌满满。
这些权贵女人之间最爱的便是攀比,即使是白氏已经死了,但在别的女人眼中依旧是攀比的对象。凭什么她一个商贾之女,可以嫁入镇国公府。即便死了那么多年也是叶轩唯一的正妻。
她们还记得当年有一户人家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叶轩当续弦,反而被叶轩打了出来,现在那户人家在京都还抬不起头呢?
无法从这方面取胜,那便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攀比。从前叶知鸢一门心思追在太子身后,闹了不少笑话。于是这叶知鸢便成了这些人饭后的笑料。每每出丑,都能让她们心里舒坦一阵。
白氏你嫁入了镇国公府又如何,叶轩爱你又如何,都抵不过你的女儿是个追在男人身后的,可是现在叶知鸢突然性情大变,不再追着太子,让她们没有了饭后的笑料,这又要让她们怎么能舒心。
“也不知叶三姑娘今年还会不会追在太子身边。都说她变了,我却是不信。”户部尚书的夫人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我还听说她前段时间风寒就是在宫宴上等了太子一夜。”
此话立刻引起周围小姐们的附和声,讽刺之言不绝于耳。
正在此时,凭空里却出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各位夫人都是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在背后编排一个小辈,不觉得有失身份么?更何况叶知鸢上过朝堂,连雪国使者都不怕。你们之中又有几人敢站到那朝堂之上,真上了朝堂怕是连话都不敢说吧!”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寂静下来。这里的许多夫人小姐或多或少都从自己夫君或父亲口中听说过叶知鸢在金銮殿的事迹,她连雪国使臣都敢打,若是真的知道自己背后编排她,不会连自己也敢打吧。但被人说教,心中自然不快,但在看到说话的人是谁后却也不敢再吭声。
说这话的正是江跃萱,她这话刚说出来,就被江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虽然她也不喜欢同这些妇人打交道。但怎么说那些人也是有身份的,若是都得罪了也够江家喝一的壶的。
江跃萱不悦地撇了撇嘴,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背后说镇国公府的坏话,当着叶轩的面,怕是还要做出一副巴结的姿态,背地里反而编排人家女儿,当真是虚伪至极。
这边尴尬的气氛还未消散,便听到外头有太监喊唱:“镇国公到——”
众人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叶轩和叶驰彦,叶轩龙行虎步,不怒自威。虽然已步入中年,但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叶驰彦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目光扫过,一些少女忍不住俏脸微红,低下头来。
他们二人未在前厅停留了片刻,便侧了身子准备往文帝所在的正殿走去。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们身后。
二人离开后,只见一月白纤细身影,款款走来。
原本吵闹的前厅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落在叶知鸢身上。
少女身形窈窕,背却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目光平视着前方,好似这里的诸多权贵夫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皮肤白皙的甚至有些透红,却更显得眉目秀丽。然而那一双明亮的黑瞳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明明清澈见底,却又好似幽深的湖水,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越陷越深。
姿态礼仪也是极为规范,仿佛是从小就在这深宫之中长大,刻在骨血之中。就那样静静地走着,没有紧张、拘谨、不耐和胆怯,仿佛脚下的道路早已经走过千百遍,竟隐隐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
好似她本就是这宫殿的主人。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那些妇人忍不住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是糊涂了。真正的主人是正殿里那位,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商贾之女。
叶知鸢静静地走着,并不理会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好在众人只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并没有发现她因为内心情绪翻涌而微微颤抖。
今日便让复仇的火焰从这里燃起,把那些腌臜,血泪,苦痛统统都烧干净。
林沐在侍从中呆呆地望着叶知鸢,心中震惊不已。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面前的少女,可为何他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刚刚自然听见那些妇人对叶知鸢的贬低,是故对叶知鸢也有一些好奇。谁知道此刻见了,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些人所说。
这少女通身上下自有一种贵气萦绕,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承受不住那威严似的,怎么会是个只知道跟在男人身后的人?
他正想着,却瞧见那少女的目光扫过他身上,微微一凝目光。林沐顿时紧张起来,只晓得他与叶知鸢从未见过,莫非这就是那个宫女所说的眼缘?心中思索着正要回话,却瞧见叶知鸢的目光瞬已经移开了,仿佛刚刚只是随便一瞥。
不知为何林沐心中霎时间有些失落,他总觉得,他应该追上去同叶知鸢说两句话。仿佛他本就该站在少女身边,这种感觉着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