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知鸢猛地离开了院子,叶驰彦慌忙跟上。
“鸢儿这是要去祠堂么?其实原本爹没有打算让表弟跪祠堂的,是表弟自己要去的。”
叶知鸢自然知道叶瑾的性子,也隐隐猜到了叶瑾为什么这样做,她笑道:“二哥就是因为了解婶母才会自己说去祠堂受罚,因为别的惩罚婶母根本不会在意。”
叶驰彦不置可否,说这话还不忘把手伸进油纸袋,捡了一块个头大的糕点扔在嘴里,嚼了几下道:“说的也是,婶母最宝贝表弟,若是表弟因为她跪了祠堂,她或许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叶知鸢并不回话,片刻后,轻轻开口:“只希望婶母真的会长记性。”
“啊?你刚刚说什么”叶驰彦口齿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叶知鸢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吃吧。”说话间两人已将赶到了祠堂。
叶驰彦推开祠堂木门,只见正中央跪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虽是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一身月白素衫,虽看不清面容,但也能看出来身材略显文弱,瞧着应该是个坦荡荡的君子模样。
只见叶知鸢走到那少年面前,方才看清少年生的一幅风光霁月的模样。
叶知鸢紧紧盯着那青年。
叶瑾,叔父叶崇山的独子,从小天资聪颖,品德才学都是万里挑一。可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前世却落得个被处以极刑,折辱致死的境地。
叶知鸢和叶瑾的关系,算起来也是不错的。
前世叶知鸢爱慕沈凌之时叶瑾就规劝过她沈凌不是良人,劝她好好打算。更是后来沈凌打算改立中宫时直言进谏:“改立国母关乎江山社稷,更何况皇后娘娘并无过错。若真的改换中宫,日后天下万民,皆知陛下是无情无义之徒。会导致天下人都会对陛下不满,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可事实上,叶知鸢也不知道叶瑾的这番话有几分是为国,有几分是私心,或许都有。
叶瑾看着眼前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妹妹,也觉得心惊。他竟然从自己妹妹的眼中看到了感激,可怜,悲痛,惋惜这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叶知鸢眼中的神色。
叶瑾只觉心中怪异,这些日他自然也听说了自己妹妹的变化,可叶知鸢本就不差,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可今日一见他发现好像连他也看不透自己这个妹妹。
他眼睛微眨,想要再看清楚叶知鸢眼中到底是什么神情,便见叶知鸢蹲下了身子,将油纸袋递到他的面前。
而在看去叶志远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情绪,清澈如泉。叶瑾自嘲道:“鸢儿还年幼,许是我看错了吧。”
他看向面前的油纸袋,问出了声。“鸢儿,这是何物?”
“披香斋的点心,二哥跪了一天了,吃点垫垫肚子吧。”
叶瑾正要拒绝,就听见叶知鸢开口:“我知道二哥替婶母受罚的用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婶母并不领情又该如何。”
叶知鸢的话让他变了脸色。“是啊,如今自己是家中唯小辈一一个入仕的,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被重罚。而母亲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田嬷嬷去找自己,只怕今日之后,母亲非但不反省,还会变本加厉。”
叶驰彦只觉两人说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到头脑。当即问道:“你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叶瑾的嘴角还沾着点心的碎屑,祠堂窗户渗进的秋风裹着凉意钻进在他月白的衣袖间,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些。他望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叶知鸢,忽然觉自己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竟还没鸢儿看得透彻。
"母亲终究是长辈......"话说出口,他自己先尝到了苦味。不知是点心中的苦杏仁还是对母亲利用自己的酸苦。
“二哥哥见过被春蚕噬咬的桑叶么?”叶知鸢轻轻咬下一小块点心,日光穿过窗棂在她眉间投下细密的阴影,“最初只是不起眼的豁口,等到整片叶子残缺不全时,再想挽救已是晚了。”
祠堂的烛火明明灭灭,叶知鸢也没有再开口。叶驰彦见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了,又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话未说完,祠堂外忽然传来杂沓脚步声。木门轰然洞开,锦衣华服的秦婉怡带着四个粗使婆子立在阶前。
"我的儿!"秦婉怡冲进来就要搀扶叶瑾,”你大伯怎能真的让你跪这祠堂!娘这就去找他说理..."
叶驰彦猛地将剩余点心塞入口中,正要起身阻拦,却见叶瑾拂开秦婉怡搀扶的手。长久的跪地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的双眸此刻却明亮如星。
“母亲为何来此,您这样强行闯进祠堂又是何意?”
"你...你是在指责为娘?"秦婉怡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后退,随即大喊道:"反了!当真反了!既然你愿意跪,那你就在这里跪着,跪到你认得清谁是你的母亲。"
"婶母是在责怪二哥么,可二哥不是在替您受罚么?"叶知鸢冷不丁的出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秦婉怡当即怒吼:“你闭嘴,我是他老子,我教训他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叶瑾看到母亲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跪了回去。“母亲请回吧,时辰够了我自然会回的。”烛火照亮他冷玉般的侧脸,"还望母亲能够敬恭几身,莫要再做些有损颜面之事。"
祠堂骤寂,秦婉怡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又剩下三人。叶知鸢看了看叶瑾,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叶驰彦离开了祠堂。
“这就完了?就说两句话就走了。”叶驰彦从刚刚到现在完全是状况之外的状态。他还以为秦婉怡的样子是要打架呢,他都做好保护叶志远的打算了。
“因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二哥自己的选择了。”叶知鸢看着自己兄长单纯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或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完全不用被那些钩心斗角的算计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