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宋的天下,何尝不与大魏的一样。
我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阵阵狂风沿着窗扉吹了进来,吹得我脚下一阵晃动,竟径直跪倒在地上。
“霜儿,托你的福,引狼入室,这大魏的百姓就快要化作宋人刀下的亡魂了。”
“不会的,不会的……”
汩汩热流倾泻而下,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崩溃大哭。
我一边哭,一边喃喃重覆着,“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不会信错人,父皇也绝不会看错人的!
都是皇兄的错,是皇兄看走了眼,轻信胡氏,提防刘氏,这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都是皇兄的错,都是皇兄的错!
胡迁自在踱步走到我跟前,绣工精巧的金丝履上显着极为刺眼的光。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曾奄奄一息地跪趴在宣光殿前,他亦是这般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
面色沈静地看着我,亦如在看一只即将腐烂的蛆虫。
他的眼中并无半点悲悯,留下的只有令人不耻的鄙夷。
他款款道:“我胡迁是个魏人,只要是魏人,便不会轻易向宋人低头。”
“不论他刘起手握百万还是千万,我都会与之抗争到底!”
“不管打不打得过,哪怕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哪怕只剩下我自己,我也绝不屈服!”
胡迁蹲下身,伸出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格外疼惜道:“霜儿,有一个道理,你始终未曾明白。”
“魏人的将来自然要靠我们魏人去争取。”
“刘起他再爱你,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宋人的事实。”
“而这乱世之中,没有情爱,唯有假仁假义,虚与委蛇。”
胡迁说完直起身,走回桌旁落座,他不顾我仍哭得死去活来,兀自倒上一辈热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品了起来。
好似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即将唱完的大戏,只等时机一到,再好的戏也终将落幕。
许久,他终于又漫不经心低开了口,“事到如今,魏宋之间避不开一场恶战。”
“只是你说,倘若真打起来,是他这个驰骋多年的常胜将军会胜,还是我这个连前线都没去过的文官会胜?”
我擡起头,透过雾气湿润的泪幕愤恨地看着他,我坚定道:“那还用说,自是刘起会胜。”
胡迁闻言,放肆笑出了声。
“哈丶哈哈丶哈哈哈——”
他仰脖朝天,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和愚蠢。
他差点笑得岔气,握着手中的茶盏也随之颤抖,发出叮呤咣啷的细碎声响。
“说到底,你还是心里有他。”
少倾,他总算恢覆镇定,继而道:“只不过,世事难料,再骁勇善战的英雄,也终有陨落的那一天。”
“或许,你可知道刘起的父亲丹阳王是怎么死的吗?”
在我捏紧的手心中,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肉里,一股温热的暖流沿着掌心的纹路四散开来。
我越捏越紧,直捏的手臂发抖,浓稠的血液缓缓滴到地上。
我极力遏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亦步亦趋地走到他面前,跌跌撞撞靠近他。
我直视他的双眸,如猎犬一般,用从未有过的森冷语气质问道:“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胡迁噤了声,似是没料到我会有如此可怖的表情,只是怔然地望着我。
“我让你再说一遍,丹阳王是怎么死的?”
“丹阳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趁胡迁楞神的功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沿着桌角一甩击碎。
滚烫的茶水溅到的我手臂上,烫红一大片,可我却浑然不觉。
我举起茶盏的碎片,双手捏紧,直指他的面门。
我在心里盘算着,他是个文官,不会功夫,若我能占得先机,是否会有几分得逞的机会。
可就在这时,他却笑了,那笑容如寒冬里的电闪雷鸣,骇人惊悚。
“霜儿,你若是有胆,不如立刻就把我杀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把那锋利的瓷片又逼近了自己一些。
“杀吧,杀了我。”
“杀了我,不光是刘起,就连皇帝和华灵,你重视的所有人,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颤动着双手,惊声尖叫,我挥起手臂,不管不顾地乱挥。
“闭嘴,你闭嘴!”
“别说了!别再说了!”
我疯狂地嘶吼着,咆哮丶嚎叫,犹如坠入谷底深渊即将死去的困兽发出最后悲鸣。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