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哪儿,随处走了走。”
我镇定地回他,“天天待在这一方殿中,自然闷得慌。”
胡迁慢条斯理地抿下一口茶,意味深长道:“只是随处走走也不碍事,只是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才好。”
我微讶,很快接道:“我知道了。”
“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吧。”
胡迁起身,展颜一笑,“我等了你一晚上,这就叫我回去了?”
我微微蹙眉,“你想做什么?”
胡迁走到我面前,自上而下打量着我,双目一凛,道:“你这身小宦打扮,看样子是偷偷去了式乾殿吧?”
我正欲开口辩解,他却不给我机会,继续道:“既是去过了,那我也不瞒你。”
“都看见了吧?当今陛下,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我气急了,但又不敢发作,只得暗暗咬牙,“是你做的?还是宣光殿做的?”
胡迁勾唇笑道:“霜儿,事到如今,你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自己太傻了吗?”
“是谁做的又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已经时日无多了。”
“现如今,你不趁机为自己寻条后路,将来一旦陛下薨世,你该如何自处?”
我怒视着他,恶狠狠道:“犯不着你费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皇兄一手将你提拔至此,你却残害他的至亲骨肉,陛下可是你的亲外甥,若他泉下有知,定然饶不了你。”
胡迁闻言,顿时放声大笑,“好啊,那你就让他化成恶鬼,来向我索命好了。”
“再说,外甥又如何?”
“眼下莫说是我这个做舅舅的,纵是她的亲生母亲,亦不盼他多活一日。”
“怪只怪,他没投个好胎,生在帝王之家,注定自相残杀。”
“他不也是这么亲手杀了他的四叔吗?”
“我若下手再晚一些,如今躺在榻上苟延残喘的,只怕是我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胡迁和太后他们,早已将晃儿视为了眼中钉丶肉中刺。
什么亲子丶什么外甥,明明什么都不是。
他不过是他们走向权力巅峰的工具,是他们通往高阶之上,踩在脚下的烂泥。
事已至此,我总算醒悟过来。
要害死晃儿的从来就不是这个风云诡谲的朝堂,而是来自身边至亲的残害。
而我,救不了他。
胡迁绕着我转了一圈,忽而善心大发道:“对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咬紧双唇,憋着一股气,双手在袍袖中攥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搭理他。
胡迁并没有把我的愤怒放在心上,继而自顾自道:“南边来了动静,你猜……是好是坏?”
我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回头看他,想问却又死也不愿开口。
胡迁扬起语调,清楚道:“刘起动作真快,不亏是南朝的常胜将军,不过短短半月,现下已在边境集结了百万大军,随时准备攻打大魏。”
我闻言,禁不住浑身颤抖,像是被寒风吹散了五脏六腑似的,绝望地承受着刮骨之痛。
他没有骗我,他当真没有骗我。
他还是回去请旨出兵去了,纵使我诓他,不要脸地跑了,他亦是没有食言,还是来帮我了。
“不过,你可知,他身后这百万雄师到底从何而来?”
我慌乱地看向胡迁,没有摇头,却迟迟也答不上来。
胡迁兀自笑了笑,神情诡异,处处透着古怪。
“霜儿,此事我本不想告于你知晓,你要是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可我却实在忍不住,这天大的好消息,若不与你一同分享,还有什么意思?”
我止不住牙冠发颤,心跳得越来越乱,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胸前撞破出来。
一股强烈的预感,登时涌上心头。
我紧张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霜儿,可惜呀……”
胡迁灿烂一笑,满不在乎道:“刘起他好像……”
“活不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