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更拈馀香 爱而不得,这世上……
我被刘起带出了驿馆, 我本以为他会命人将我也关进大牢,可当我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正处在庐陵王府的一处院落内。
这处院子僻静清幽, 位于府内的西北角, 院子不大, 仅有一间较为宽敞的厢房。
院前有半截矮篱笆, 上头爬满了蛛网状的络石藤,只是冬季还未结出花苞, 藤蔓枝条也干枯枯的。
想来到了明年三四月份, 春风一动, 定会长出无数如风车般旋转的小白花,美不胜收。
院子后头也有假山和池塘, 只是比我原先公主府里的小上许多, 池中亦有锦鲤数条, 个个养得满身肥膘,却因天冷不大爱动弹。
我在屋内干坐着, 紧闭门窗, 不让寒风溜进来半点。
暖炉中的炭火越烧越熄,阴郁的寒气逐渐布满整个房间。
我手持一卷书歪在桌前, 半晌也看不进去几个字,翻来覆去,脑子里愈发混沌一片。
俄顷,门前传来轻声响动,我放下手中的书, 起身来到门边,刚一打开门,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直直杵在门前。
来人穿着府内颜色一致的婢子服, 领口处多缝了一层兔毛领,单薄的肩膀立在风里,有些轻轻发颤。
“姝婉?”
我轻声唤了唤她。
她擡眸看了我一眼,鼻尖被冻得发红。
“殿下,奴婢总算又见着您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我一把拉住她,将她带进屋里。
能在环境陌生的地方见到老熟人,我心里自然也是有几分欣喜的,于是扯着她问道:“你为何会来这里?”
姝婉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水,道:“是王爷指奴婢来的。”
“刘起?”
我有些不怀好意地追问,“他让你来做什么?监着我,还是看着我?”
姝婉赶忙晃了晃脑袋,“都不是的,王爷什么也没说,只说有殿下在的这段日子,定要我好生服侍,切不可出半点岔子。”
姝婉是刘起的人,她会帮着刘起说话,我也是心知肚明,早知问不出什么,我便懒得再问。
我松开手,回到桌前坐下,懒洋洋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我身居内寺多年,早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用不上旁人伺候。”
姝婉尴尬地立在门口,不敢看我,也不敢多踏一步,她垂头埋首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姝婉不像识春,她从前是从不怕我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了,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我下不来台。
如今的姝婉,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站在我面前,竟是大气也不敢提一声。
细想下来,我也从未苛责过她,更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见我不搭理,姝婉壮着胆子摸到暖炉边,一口气拎起即将冷却的炉子,脚步飞快地冲出门去。
脆生生的声调扬在院落的半空中,犹如凉风带动的银铃。
“殿下,炉火灭了,奴婢拿去添些新炭来。”
我哑然失笑,茫然摇了摇头。
这个姝婉,果然还和从前一般。
就这样,姝婉彻底和我同住在了一块。
因这处小院里只有一间屋子,夜里姝婉只得裹着床棉被缩在屋前的廊下。
建康的冬天虽比不上洛京那么冷,但夜里却时常下雨,一旦飘起雨来,水珠结着寒气,便像是一盆盆冰水浇在身上似的,冻得人骨头疼。
我心疼姝婉受寒,生拉硬拽着把她拖进屋里,她又把棉被铺在地上,打算将就着先睡。
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抱起她的破棉被,转身扔进了半结冰的池塘里,这才算完,没了法子的她只得乖乖地躺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半夜睡不暖,我总是迷迷糊糊地缠在姝婉身上取暖,她也不躲,仍由我就这么胡乱缠着,一夜也动弹不得,挺直了腰板躺到天光微亮。
若只是缠着她倒也还好,该死的是我近来又新添了发梦魇的坏毛病,总是睡着睡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哭还不算,边哭还边拖着姝婉大吐苦水,直闹得姝婉也没法再睡。
我哭啊说啊,从大婚落水讲到躲进内寺,从爱上刘起讲到不得不把他忘了,越讲便越没完没了起来。
我本觉着自己这命数还算不错,有吃有喝也不用受什么苦,却不知怎地,光从我自己嘴里再讲出来时,却是比吃了黄连还苦。
苦啊,我这命数也太苦了。
爱而不得,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苦的事吗?
有时候,我甚至会埋怨自己投身时挑错了人。
若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来,我情愿投身到一个永远不会和他有交集的人身上,如此,我便再不用受这份苦楚。
姝婉从未嘲笑过我,每当我哭得死去活来,无法安枕之时,她都会侧过身子,耐心地安抚着我。
只是我的情绪就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似的,白日里不见端倪,一到夜幕降临,那就是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