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并枝连理 “在天愿作比翼鸟……
依照魏人的丧葬风俗, 葬礼之后仍需行守丧之礼。
所谓守丧礼指的是,所有的皇亲宗室都要留宿宫中追念逝者,以示哀悼, 期间不出理外事。
守丧三日内, 不得进食, 不得外出, 三月内不得装扮,三年内不得欢娱。
守丧虽繁琐, 却体现出生者对死者的沈痛怀念。
哪怕我千万般不情愿, 事到如今, 也只得乖乖照做。
我与刘起一同被安置在后宫中的嘉福殿,再往北走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便就是太后的宣光殿所在。
夜晚, 我抱着空了一整天的肚子, 坐在嘉福殿门前的石阶上唉声叹气。
这几日来,我哭过无数次, 眼睛早就肿成了俩碧根果, 这又饿上一天,更似那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不拉几。
前世我挨过许多饿, 因此这一世,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吃饱。
只是没曾想,我都混到长公主了,还得饿肚子。
我托着腮帮子,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 心里盘算着这才戒食的第一天就如此痛苦,往下还有两天那可怎么熬啊?
我正饿得眼冒金星,忽地闻见一阵喷香。
我蓦地转过头, 就见一块儿油纸包慢悠悠地晃到我面前。
我拼命吸了两鼻子,惊呼道:“这是什么?”
刘起捧着油纸包,笑眯眯地卖起了关子,“殿下猜猜看?”
油纸包内鼓鼓胀胀的,一看就是塞满了东西,再一闻,米香丝丝入肺,馋得我口水落了一地。
“是吃的!”
我迫不及待地就要上手,刘起却颇有耐心地撕开纸包,将里面的吃食递到我跟前。
“芝麻米糕,殿下趁热吃。”
我一把将纸包夺了过来,二话不说,埋头便开始狼吞虎咽。
“你,你这是哪儿来的?”
刘起笑了笑,撩开下袍,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石阶上。
“宗室守丧不得出宫,但南水可以,这是我命他从宫外买了偷偷带进来的。”
我只顾着吃,手肘捅了捅刘起的胳膊,揶揄道:“驸马可以啊,竟还有这般神通广大的本事。”
我把两腮帮子塞得满满,含含糊糊道:“只是去都去了,为何不再捎带两只鸡回来?没点油水,这也不当饱。”
刘起蹙眉,“守丧进食已是犯了大忌,殿下还想吃鸡?莫不是想得太美了些。”
我啧啧两声,懒得回他。
直到我嚼得两腮泛酸,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吃过了没?”
刘起摇摇头,“臣替殿下为先帝守丧,既然殿下已经吃过了,那臣就更不能吃了。”
我感动到双眼泛红,扔下油纸一头扎进刘起的怀里,给他送上一个大大的熊抱。
“启明,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简直要爱死你了!”
刘起双颊泛红,不自在地别过头,狭长的双眼局促地四处张望,半天也没聚上焦,双手不停地整理着衣袍,看上去忙得很。
“咳丶咳咳……殿下……”
“嗯?”
他被我箍在怀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在看到我充满期待的双眸后,却又做了罢。
嘉福殿门前是一片宽阔的草场,不同于我公主府的后院,这里既没有参天碧绿的大树,也没有争奇斗艳的繁花,有的只是无声的寂寥,和令人感到压抑的冷清。
夏季的晚风阵阵吹过,带走了些许闷热的暑气。
真是,难得的一个明月夜。
正值服丧的刘起没有束冠,柔顺光亮的长发披在背上,宛如名贵丝滑的黑色绸缎。
少量长发挽成一个单髻,用一支碧玉簪别在脑头。
我忽地想起姝婉头上的那枚碧玉花钿,阴阳怪气道:“驸马头上的那支玉簪甚是好看,我瞧着可是个稀罕物,也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
话一出口,我便后了悔,暗骂自己该死,怎么总是能脱口而出如此古怪的话来。
刘起机灵,一下就嗅到我的话里的酸臭味,腆着笑脸道:“是从一位故人那里得来的。”
故人,又是故人。
这位故人怕就是姝婉吧。
可这话显然是不能再说出口的,刘起给我说过他和姝婉的事,我若是再揪着不放,委实显得有些难看。
我着实厌恶自己这副拈酸吃醋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大气。
于是我耸耸肩,没有再问。
刘起却凑过来反问:“殿下可是喜欢?”
“啊?”
“殿下若是喜欢,臣自然双手奉上。”
他擡手摘下玉簪,长发尽数落下散在风里,飘飘忽忽,如同天降神祗。
他把那支玉簪悄悄插入我的发髻中,莞尔道:“如此一来,殿下也收过一回臣的礼了。”
我心下一阵小鹿乱撞,忽而想起了什么,猛地抽出玉簪,烫手山芋似的塞回到刘起手中,果决道:“不行,我不能要。”
“为何?”
我吞吞吐吐,“你的这支玉簪和姝婉的那枚花钿成色一模一样,应是从同一块玉上取出的料,你与她又都说出故人相送的,莫不是,这玉簪乃是沈净山送给你的礼物?”
刘起怅然若失地笑了笑,“嗯,确实是净山哥的东西,不过不是他送给我的,是他忘在我这的。”
他低下头,兀自把玩起手中的玉簪,恍恍惚惚道:“这玉簪同花钿一道,是沈家叔叔留给他们兄妹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