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在缩回到后方之前,游墨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登上装甲车,即将返回己方战线的时候,那绷紧的弦才松了开来,随之袭来的则是不可抵挡的疲惫...整个人直接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身旁的老兵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真该死啊。
那天晚上,游墨没有做噩梦。毕竟他这人睡眠质量贼差,想做梦都做不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完全跨过这道坎。毕竟他还没有动手过。
不过这个动手也算是个讲究活。在蓝八区那边有句古话叫“非我也兵也。”意思就是杀你的是兵器,关我什么事。其真正的含义是讽刺那些推卸责任的人,不过很明显在这里我们并不是要用这种用法。在热武器普及的现在,在正常的野战交战情况下,你与敌人保底都有个百米起步的距离,而且大概率不是什么西部牛仔的对决,而是一堆人持械火拼。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你朝着一个目标开枪并且确认那个目标倒下你也不敢打包票说那是自己杀的、更不会因此沾一身血——如果你没有中弹的话。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杀生所带来的不适感多多少少可以用逃避的方式来缓解……不过缓解不是解决。
而游墨的第一次参与的百分百会发生交火的实战任务很倒霉的是高强度的巷战(就是去给第一骑兵师打下手的那次)。在近距离交战的情况下,你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在杀人——或者被别人杀掉。在这种情况下,不存在回旋的余地,只能迎难而上。
在出发前,和他一队的老兵没有和他说什么有的没的——他们不擅长话疗,而且这种事情话疗也不一定有用。这种事情还是得靠他自己,他们只能在他愣神的时候把冲上来的敌人尽数击倒,这是他们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当然,对此游墨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在心里反复的构想可能的情况,尽可能让自己有心理准备,省的到时候在战场上失态、同时他在作战开始前就开始绷着一个脸,控制自己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没有一丝情绪,同时也在心里反复背诵gdi的野手册,通过这种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
带着小队,游墨突入了一栋被nod控制的建筑物中,在清扫一楼的时候,他很幸运的没有碰上敌人,仅有的几个都被他的队友解决了。这种死状称不上惨烈的尸体游墨看到之后也是毫无波澜——他已经见过更惨的情况了。很多事情,只要能完成第一次,那么后面几次就会开始简单起来,至少不会像第一次一样,那么让人茫然无措。
不过,即使没被那些新鲜的尸体影响,游墨当时的状态也说不上多好:虽然已经提前做过很多的心理准备了,但是游墨在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必须得亲手杀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压力山大。以至于那在面罩下的面庞显得很不自然——不过得益于面罩的阻挡,旁人看不见,至于游墨他自己也没感受到——而他的手则无比僵硬,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维持着一个危险的状态,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说到底,这还是生物的本能在作祟:所有生物都有壮大自身族群的本能,而为了壮大自身族群,那么一定要避免出现自相残杀的惨状。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生物都自然而然的进化出了“不能对同类出手”的本能,虽然这个本能常常在极端情况下被逾越,但是总得来说,这东西普遍存在。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时不时会受到这个生物本能的影响。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在小心翼翼的朝着楼上推进的时候,一个敌人出现在了视野中。小队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人,但是他们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紧绷着神经的游墨率先扣下扳机,这一扣就是半个弹夹。
游墨也记不太清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了……就,很难说,也不是很想继续去仔细回忆这件事。总之当时他扣下了扳机,回过神来松开手的时候那个人半截身子已经被子弹撕成了碎片。
随后,他愣在了原地,直到副队长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自己杀了个人。
自己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自己。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要说有,那就是他们都出现在了这处战场之上。
“还好吗?”见游墨又开始愣神,副队长一边示意其他人继续往上推,一边摇了摇游墨。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还好,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扣下的扳机,泼出的子弹,没有撤回的可能。那一步已经迈出……那就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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