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绪接过那本手抄的副本,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泛黄的书页,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
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曾程、游杰、王升三人皆老实立着,目光都落在裴明绪身上。半晌,裴明绪才缓缓合上册子,薄唇紧抿,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凝重。他抬眸,看向王升,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去黎家,将原册悄悄取来。”“记住,此事要办得干净利落,万不可留下任何痕迹。”王升躬身领命:“属下遵命!”他快步退出书房,身影消失在门外。游杰则一直眼巴巴地望着裴明绪手中的册子。他心中如同猫抓一般,好奇得紧。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又碍于裴明绪的神情严肃,不敢贸然开口。见裴明绪将册子收起,丝毫没有要将册子给他们传阅的意思,便只好悻悻地收回了视线。游杰心中暗自嘀咕,好奇册子上究竟记载了什么?竟让殿下如此重视,甚至要将原册取回?黎家世代为史官,家中史书典籍藏书无数。殿下让王升去黎家查事情,莫非是想寻找什么历史典故,或是查证什么历史秘闻?......夜幕低垂,燕王府的桃夭阁内,灯火通明。宋昭月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那本从黎家取回的手抄册子,细细翻阅着。她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裴明绪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乌黑的发丝,柔声道:“这有何不可能!当年太祖皇帝和圣贤皇后神仙眷侣,太祖皇帝性子疏阔,不拘小节。”“我看了这册子上所记载的,便有些明白为何父皇那么喜欢珩儿。毕竟自太祖皇帝之后,皇家未再有天生神力之人了。”宋昭月抬眸,看向裴明绪,“殿下的意思是……”裴明绪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正坐在不远处软榻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九连环的小胖子身上。小家伙肉嘟嘟的小手灵活地拨弄着九连环,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父母谈话的焦点。宋昭月顺着裴明绪的目光看去,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陛下之所以如此宠爱珩儿,是因为……他觉得珩儿是……”宋昭月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相信,裴明绪一定明白她的意思。这小胖子,竟被景熙帝当成了行走的血脉证明书?所以才得了景熙帝如此的喜爱?可是,珩儿这与生俱来的神力,赵梦泽先生不是说是灵犀九转丹滋养出来的吗?宋昭月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看向裴明绪,试探着问道:“殿下,您说……太祖皇帝,是为了太宗皇帝才毁去所有有关自己天生神力的记载吗?”裴明绪闻言,不禁轻笑一声。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宠溺的语气说道:“你呀,真是调皮。竟然敢编排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宋昭月娇嗔道:“殿下,我只是好奇嘛。”这太祖皇帝的一生,可谓是传奇至极。而那位贤圣皇后,亦是不遑多让,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秘辛。裴明绪低声道:“太宗皇帝,乃是太祖皇帝亲手抚育成人。”“太祖皇帝生前曾言,太宗皇帝乃裴氏一族的麒麟儿。有太祖此定论,足矣。”“至于旁人如何评说,又有何干系?”裴明绪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傲然,“承继太祖皇帝遗志,执掌这锦绣河山的,乃是我裴氏子孙,这便够了。”他轻轻揽过宋昭月的肩头,将她拥入怀中。“月儿,太祖皇帝与贤圣皇后伉俪情深,恩爱白首,我等自当效仿。”“太祖皇帝对贤圣皇后坚信不贰,我亦会像太祖皇帝一般,同月儿坦诚相待。”宋昭月依偎在他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头。“嗯,恩爱两不疑。”简短一句话,如春日里最轻柔的风,拂过裴明绪的心田。他嘴角噙笑,眼神温柔。进京后,各路风波便未曾消停过。然而,桃夭阁永远这般平和温馨,令他心安。“父王!娘!”一声响亮的童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静谧温馨的氛围。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控诉。珩儿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九连环,此刻正气鼓鼓地将手中的九连环往软榻上一丢。“咚”的一声,九连环在软榻上弹跳了几下。 “你们在作甚?”“偷偷抱抱,不带珩儿,哼!”珩儿从软榻上一跃而起,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朝两人跑来。那架势,像个小牛犊。他毫不客气地挤进了宋昭月和裴明绪之间,用自己肉嘟嘟的小身子,硬生生地将两人隔开。小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也要抱珩儿!”他奶声奶气地嚷嚷着,张开双臂,一边搂住一个。裴明绪看着怀里这霸道的小家伙,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这小胖子,最近越发粘人。也不知是怎的了,他与月儿稍稍亲近些,这小家伙便会立刻冒出来。每每坏他好事,让他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简直是他与月儿之间最大的“障碍”。......太极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檐角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永宁宫,静嫔的寝殿内,暖意融融。、今夜,景熙帝歇在了此处。静嫔是宫中最后一位传出喜讯的妃嫔,只是腹中龙胎未能保住。她性子娴静温柔,才学过人。景熙帝如今年岁渐长,愈发偏爱这般温婉娴静的女子,也喜欢到后宫这些老人宫中歇息。因此,静嫔如今倒也颇为受宠。静嫔一身月白色寝衣,乌发如瀑,正替景熙帝宽衣解带,服侍他更衣。动作轻柔,细致入微。景熙帝换好寝衣后,身子刚陷入柔软的锦被中,鼻尖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床帐上悬挂的香囊上。那是一个簇新的香囊,用上好的苏绣锦缎制成,上面绣着并蒂莲的图案,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上次来的时候,他可未曾见过这香囊。静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陛下。”她声音轻柔,“前些日子,臣妾见陛下眼下略有青黑,想是政务繁忙,龙体劳累。”“便去寻了御医,特意配了这安神助眠的香囊,愿能让陛下睡得安稳些。”景熙帝闻言,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安神香气。他轻轻拍了拍静嫔放在被子上的手,声音低沉而温和。“你有心了。”静嫔温顺一笑,眉眼间尽是柔情,“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景熙帝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静嫔见状,也轻手轻脚地在景熙帝身侧躺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安神香的香气,在帐中缓缓飘散。景熙帝虽闭着眼,脑海中却思绪万千。魏王……近来似有些得意忘形,行事越发张扬,锋芒毕露,竟还想着纳吴廷敬的幼女为侧妃。吴廷敬,手握西南云骥军,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老三此举,分明是想借着同吴家联姻,弥补自己军中实力不足。其心,未免也太大了些。有了元氏等世家支持还不够,还非得拉吴廷敬上他的贼船!这有文有武的,老三究竟想干什么?!景熙帝在心中冷哼一声。这太子之位,这皇位,岂是他想坐就能坐的?翌日午后,景熙帝的御辇,朝永和宫而去。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六宫。“唉,陛下终究还是放不下云氏……”“这才禁足多久?三个月都不到,陛下便又去了永和宫。”“看这架势,云贵人复宠复位,指日可待啊。”各宫妃嫔纷纷扼腕叹息。这云氏如同一座大山般,多年来一直压在她们头上。原以为云氏倒台了,没想到陛下却还记着她!永福宫内,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铺着织锦地毯的地面上。雪晴匆匆走进内殿,脸上带着几分焦灼。“娘娘,陛下……陛下去了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