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6点多，母亲在准备做饭，我查看了一下出租屋，家里放了许多礼品，大包小包的，摆满一地。

我叫道：“妈，这些东西是谁拿来的？”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一脸喜悦的说：“闺女，都是亲戚送来的，他们知道你考了全省理科状元，早上你刚出门不久，都相约来看你。

今天就没停过，络绎不绝，刚送走，后面又来，一直到前面，刚才把你姨姥的姑娘送走，也是你表姨妈，你没见过。”

“我们啥时候有这么多亲戚？”

母亲乐呵呵的说：“你们老刘家的亲戚，我嫁过来快二十年了，今天才见到一些，好些都没走动，要提你爷爷才知道。”

我点点头：“这些东西以后不要收人家的，来坐就行，东西叫他们拿走。收了人家的东西，以后是要还的。”

母亲神神秘秘的凑在我耳朵旁小声说：“前面你表姨，听说你考了理科状元，奖励100万，都上新闻了。她这次来，把我拉到一边，想找我们借钱，她儿子在广东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

她说不多，只要20万，就一个月的时间，给我们算利息，到时可以还21万，多出的一万，就当利息。”

这个什么表姨，在我印象中，从来跟我们家没有往来，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借20万，只怕借了连本钱都拿不到，更别说利息。

我看着母亲，问道：“你答应她了？”

母亲饶有兴致的说：“我虽跟她是表姐妹，多少年没来往，她哪里看得起我。

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见我们家有钱了，就想来打秋风。我才不傻，她是什么人，利欲熏心的。

当年生你弟，我们一分钱没有，她们在镇上做生意，找她们借50元都不借，我可一直记着呢？是你爸把买回来的化肥，22一包买的，20一包卖出去，卖了三包，凑了60元，才把你弟生了。

这些人的嘴脸，早就知道是什么货色。我说我们家要建房，不知要花多少，可能还不够，搪塞过去了。

走的时候，很不高兴，我才难得理她。”

她看着我，像一个小孩一样，似乎对自已的表现很满意，等待我的嘉奖。

我颔首，对母亲没有胡乱答应借钱表示赞许。

把满屋的东西全部收拾放到房间里，要是别人进来看到，还以为我们家是开小卖部的。

父亲去学三轮车悻悻的走进来，额头有淤青，似乎磕到头了。

看父亲一脸沮丧，我问：“爸，车学得怎么样？”

他垂头丧气的说：“我学不会那玩意，差点掉在沟里，以后和你妈，还是走路吧。”

一听这话，很幸运没有给他买面包车，三轮车都觉得难，考驾照几乎就是不可能，地狱级难度。

我看着父亲，压住心里汹涌出来的怒气：“走路有四五公里，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天天走，也不是个事。

三轮车没有多难的，用心学两天，找到感觉就好了。不要心里产生胆怯，就是个车子，学会了跟你走路一样，随心所欲，想要他往哪里走，就可以往哪里走。”

父亲低着头，一言不发。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对我说：“你爸年纪大了，学什么笨手笨脚的，要不三轮车不要了。”

她见我不悦，自顾自的说：“你爸说，镇政府的清洁工怕不好做，我们大字不识几个，怕做不好，给人家赶回去更丢人。”

我压住心中的怒火：“然后呢？”

母亲睥睨我，唯唯诺诺说：“地里种了这么多庄稼，要是在这里干活，地里的粮食就得烂掉，辛辛苦苦一年种的，多可惜。”

一听这话，肺都气炸了，难怪穷，是有原因的，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不敢去尝试，还没做就觉得做不好，心里对此产生恐惧。懦弱，胆怯，无能。遇到事就想着退缩，不敢面对。

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歇斯底里的吼道：“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来这里上班的，这个清洁工是可以做到70岁的。一个月1800，两个人3600，你们要种多少粮食，才能卖这些钱。

有没有想过，你们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忍受风吹日晒，寒来暑往。一年的收入，纯收入5000元都不到。在这里，不要两个月，抵你们干一年的收入。

地里的庄稼，有的是时间去收获，这里是有国家节假日的，一周上五天班，双休，一周有两天休息，就我们家这点地，绰绰有余。”

越说我心里的怒火腾腾的冒，声音越大：“就一个三轮车，怎么学不会，心里上不要害怕，好好用心琢磨。做事情要讲究效率，不骑车走路，往返一来一回，走路要接近三个小时，骑车半个小时不要。”

母亲见我发火，低下头去，父亲一直低头不语。

这时，刘心跑回来，见我怒目圆睁，胆怯的看着我，乖乖的坐在一旁。

我看了他一眼：“明天回村里，在工地上，负责给上工的人签到。记住不能代签，都是本村人，你都知道的，见上工才给签到，没见上工的，不要给他们签到。”

他诧异的问道：“不是包工包料给康友大叔的吗？我们还管签到干嘛？”

“别这么多废话，叫你去，就老实的去。你主家在哪里坐着，他们做事都会注意的。”

刘心见我满脸怒气，不敢再问，点点头，耷拉着脑袋，越看越跟父亲一个怂样。

我平复心中的怒火，缓缓说：“你们记住了，这是我们家逆天改命唯一的一次机会，不抓住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要知道，状元年年有，等过了这个热度，就什么都不是。为什么急着建房，那块地，批给我们，全村人都眼红，不抓紧时间建好房子，板上钉钉，尘埃落定。

等我上学以后，王兴福反悔怎么办？不让我们建房，也不能咬他。

在老房子哪里，多狭窄，有个事情，都周转不开。房子都是我爷爷就建的，不是我说你们，整个大能村，这种房子还有几栋。低矮潮湿，摇摇欲坠，残破不堪，随时都可能会倒，早就是危房了，还能住人吗？

靠你们种地不可能积攒钱够建房，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在政府做清洁工，给你们买社保，以后养老有保障，两个人一年的工资，就有4万多，用不了几年，我们家就是大能村光景最好的人家，不会比王兴福他们家差。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打扫卫生，还能比种地难吗？城市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有在大街上扫马路的。”

我发泄完，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父亲缓缓抬起头来，开口说：“闺女，爸爸很无能，以前让你们受苦了。现在你们长大，以后这个家全看你了。

我一定学会骑三轮车，带你妈，上下班方便，拉点地里的粮食，也不用背。”

我欣慰的点点头，不对他们发火，是不会坚持克服心理恐惧的。等他们正常上班后，会发觉比种地轻松多了，就会喜欢上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