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父亲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内心里，他一个老农民有一天能到镇政府去上班，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母亲问道：“真的可以到镇政府当清洁工，有这么好的事，能轮到咱们，那不是你们老刘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微笑道：“不是冒青烟，是老刘家祖坟着火了，熊熊大火，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我们家彻底站起来了，是大能村冉冉升起的璀璨明珠。”

刘心抬起头来：“是不是以后我就可以不用去上学了？”

我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今年才15岁，好好读书，读书改变命运，你姐我就是你的楷模。要是读不好书，给我丢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低头支支吾吾道：“读书有什么好的？又挣不到钱，又不能当饭吃的。”

我恼怒道：“谁说读书不能挣钱的，你只要考试能考进班里前三，每个月多给你200元生活费，从此不用担心饿肚子。若是能考进全校前三，生活费增加到300，年底还奖励你一个手机。”

他抬起头来，欣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只要你做到，绝不食言。从这个学期开始，你的生活费增加到150，安心读书。”他眉开眼笑，要知道他上初中，正长身体，饭量大，每个月生活费才80，经常吃不饱肚子，饿着肚子，哪有心情读书。

父亲低下头，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以后这个家，你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不用跟我们商量。”

我看着父母，在10瓦灯泡昏暗的灯光下，陷入沉思，若你生活在农村，父母没有社会阅历，千万不要听他们的，因为他们给你的教导，会误导你，成为跟他们一样忙忙碌碌的人。

要涅槃重生，开辟一条新的出路，你才有可能走出来。

翌日一早，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到达县城，当我走出车站，就看见班主任，带着一中的学生，拉着横幅在车站门口接我。

‘欢迎全省理科状元刘一一同学返回母校’

我无奈摇摇头，他们见我出来，把我围住，班主任和蔼可亲的说：“一一，校长在学校准备了庆典，我们过来，迎接你过去。”

班主任在我耳畔小声说：“校长决定，对于你取得的成绩，学校奖励你30万。”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班主任见我没有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怔。

心中思忖，这个刘一一以前在班里太普通了，经常考倒数，自已从来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唯唯诺诺的，胆小学生，现在变了一个人似的，气场强大，一脸波澜不惊。

对于取得的成绩，不骄不躁，自已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而不是当了她三年的班主任。藏的太深了，不显山不露水，就考了全省理科状元，还是本省有史以来最高分。

车站旁边开过来一辆小型中巴车，车头拉起横幅，‘欢迎全省理科状元刘一一同学返回母校参加庆典’

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车，缓缓启动，朝学校开去。我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到处挂有横幅，都是热烈庆祝刘一一考上全省理科状元，似乎我成了县里的名人，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也不奇怪，一座十几万人的小县城，以往600分以上的都没几个，今年突然有人考了理科状元，还是有史最高分，不轰动才怪。

班主任坐在我旁边，见我沉思，轻声问：“你的成绩查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等庆典结束，我先买一个手机。”

班主任耸耸肩，和颜悦色道：“你的成绩通知单给你带来了”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成绩通知单，递给我。

接到手里，有些激动，总成绩739分，语文142，数学150，满分，英语147，理综300，满分。

嘴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对这个成绩，我很满意。

班主任见我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喃喃自语说：“你知道我们班第二名是谁吗？”

我有些诧异，不理解班主任为何有此一问，只要静静地听着，他会告诉我的。

“是王羽墨，本以为她能考600分以上，没想到只考了534分。语文110，数学108，英语96，理综220，勉强上了一本。今年分数线，理科，大专260，三本420，二本474，一本520。”

我从他脸上看出了失望的表情，更多的是失落。他皱起眉头，慢慢舒展开：“昨晚我接到市一中校长的电话，想把我挖到他们学校去。”

“老师答应了？”

班主任点点头：“去一中待遇会比这里好很多，虽然民富一中校长也承诺，给我5万奖金，调我做教导主任。但我心里清楚，以后不可能再出现状元，你是一个例外。

民富县的教学质量有多差，基础有多弱，我比谁都清楚。王羽墨是我重点培养的，花了大量心血在上面，她的成绩证明了，我无法在这里培养出高分学生。

至于教导主任，今年是，等明年考砸了，随时都可能拿下来，这还不是校长一句话的事。”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我：“刘一一同学，谢谢你，帮老师有这个条件脱离苦海，当了你三年的班主任，没有给过你关照。”

“老师不必惭愧，我就是一个差生，班上这么多学生，老师不可能关照过来。”

班主任脸露尴尬：“这次过来接你，是我主动要求的，本来教导主任要来，等下庆典结束，我就要到市里去，具体跟市一中校长谈谈，老师在这里祝你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告别，他想趁接我的时间，单独跟我说说心里话。明白他的想法，虽然校长承诺调他做教导主任，他在学校没根基，只要明年考不好，就要被打回原形，很难能东山再起。

趁现在有全省理科状元班主任的头衔，有谈资，到市里最好的学校，市一中是没有问题的，工资待遇基本是这里的两倍，里面的学生都是全市选拔上来最好的尖子生，不用怎么教，就能出成绩，换做是我，也要走。

俗话说，一等人不用教，二等人用言教，三等人用棍棒教。

学生基础太差，怎么努力也是白搭，再说优秀的尖子生都被市一中选拔走，对于民富县这种贫困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怎么可能靠一两个优秀教师就能扭转局面。

看到他有些愧疚，觉得刚出点成绩就跑，有些难为情，毕竟是文化人，骨子里的高傲还是有的。

他是民富县本地人，是高材生，京都师大毕业的，全国最好的师范，刚回来信誓旦旦要改变民富县的教学质量。经过实践，显然失败了，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心里感到自责。其实离开对他是最好的选择，再待下去，将什么都不是，会埋没他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