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却是更显咄咄逼人,“李相可曾亲自救过灾?灾情紧急之中,所谓的稍后便能开仓放粮,都是些无用之言,只有真正摆在灾民面前的米粮,才是最能取信于他们的东西。你说某某不能将消息上奏朝廷,遵照条例办事,符合你吏部官员考评的标准,莫非是要让他在群情激愤之中与他们说,请稍等一月,我会向朝廷请求开山舍禁,姑且画个大饼给他们充饥不成?”
“倘若某某不行正道,想出随意抽调河南道其他诸州存粮的办法,我能先帮你骂他一顿,但开山舍禁,本就是周礼十二荒政之一,有何不妥?”
她脸上忽然流露出了几分讥诮之意,“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今年李相再娶,虽仍是河东名门,但以眚礼、多昏这两条荒政之礼,减少了吉礼之中的礼数,以示你李相对于灾情多有体恤。怎么放在你这里,叫做效法古礼,到了某某那里,就成了胡作非为了?”
坐在上头的天后差点觉得自己面前的纱帘去掉,在某些时候可能不是个好事。
比如现在听到安定这句异常辛辣的发问,眼看着李敬玄的脸色当即涨红了起来,她是真的很有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用李敬玄今年成婚之时给自己面上贴金的话,用来打他自己的脸,当真不可谓不高明。
同为荒年应急救民的周礼,确实可以算是师出同源了。
可李敬玄娶妻,还是娶了第三任高门出身的妻子,是为自己的仕途助力,刘仁轨开山舍禁,虽有贸然变更朝廷休养生息政策的嫌疑,却只是在为百姓牟利而已。
这其中的高下之分不言而喻。
当武媚娘以余光朝着李治的脸上看去的时候,便不难发现,安定这句为了替老师洗脱罪名的“无心”对比,可以说是提醒了李治,李敬玄此人已又多干了一件踩在他雷区上的事情。
天皇陛下虽未在此时发表什么想法,却在神情中潜藏了几分对李敬玄的不满。
更别说,安定方才的那番话里,还有一句也打在了李敬玄的痛脚,不,应该说是绝大多数反对刘仁轨的官员的痛脚上。
这些人里,真正有应对灾情经验的人,恐怕真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可就连皇后尚且主动减免了用度,亲自带着儿子前往受灾严重之地,这些人到底是凭什么享有这样的特权,还能在此时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仁轨纵然行事有错,可他这等耿直作风很难结党营私,也是先以大唐民生为重,到底是该当重判,还是应该趁机让地方救灾多出些创举,陛下心中该当有些评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