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依不饶，满眼执拗地瞧着她，颇有种宁姝不说出个所以然这事就没完的架势。</p>

此刻的宁姝脑子是乱的，但也不得不剖开心扉了。</p>

“我从未想过同你做夫妻，我总觉得有些荒唐……”</p>

这便是宁姝的实话。</p>

虽然秦琅这家伙确实一开始开罪了她，也让她动了不少的气，然从始至终，宁姝也没怎么吃亏，甚至大多数时候还占着上风，再后来秦琅便像有毛病一般相中了她，对她百般赔礼讨好，宁姝现在虽说谈不上喜爱，但早已没了曾经的嫌恶。</p>

而支撑她将秦琅拒于千里之外的，便是心里头那股怪怪的感觉了。</p>

她怎么会与秦琅做夫妻呢</p>

这太不可思议了！</p>

毕竟在宁姝十几年的认知中，自己的夫婿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式的，应该是许知安那般的才对。</p>

就如同坚持了十多年的信仰受到外界猛烈的冲击，自己便应该竖起盾牌抵抗才是。</p>

第78章 君子与豺狼</p>

然如今这盾, 岌岌可危。</p>

几乎在宁姝的话音刚落，秦琅便用着他那仿佛灌满了热血的嗓音道：“从未想过那就去想想，哪里就荒唐了？”</p>

其中的气急败坏，宁姝想听不见都难。</p>

也亏得是夜半, 人都睡熟了, 两人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没有扬着平时的腔调，每句话都压着嗓音,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场, 定会被两人这种偷偷摸摸的说话方式引得发笑。</p>

夜半本就静谧，当秦琅这句有点咆哮意味的落下, 两两都没了声响。</p>

因为秦琅这句话，宁姝茫然了好半天, 目光胡乱地在黑夜中游移, 最终定在少年倔强的面容上。</p>

秦琅似乎看到了宁姝眼中的茫然与挣扎, 干脆再加把火, 破罐子破摔般说个彻底。</p>

“我实话同你说了, 待我回来, 若是你当真定了亲我也不怕。”</p>

“难不成你还想强抢？”</p>

宁姝被他这句听着无所畏惧的话拽回了神，眸色大惊道。</p>

秦琅扯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语气狂妄道：“若那人让你过得不快活，那就证明他不是你的良缘，合该我将你抢回来……”</p>

“那若是我过得十分快活, 美满幸福呢？”</p>

宁姝气结, 但想起了这一茬, 忙追问道。</p>

宁姝这一问像是有着神异的力量，两人之间瞬间又安静了下来。</p>

腕上的力道好似松了几分, 少年的双眸染上了几分黯然。</p>

“若……”</p>

“若那人比我好千倍万倍，能让你一生安乐顺遂，那我便、便成全你，余生在沙场遥祝你顺遂无虞，皆得所愿……”</p>

尽管只是作为倾听者，宁姝还是从秦琅的话语中听到了让人窒息的沉重感，像是抱着一块巨石沉入水底，让人在无力中渐渐消亡。</p>

宁姝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p>

她既恼怒秦琅的前半句，又感慨秦琅的后半句，一前一后，她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p>

“我明日便要随军出发，高句丽物产风俗皆与我国不同，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到时给你带回来，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玩的，我……”</p>

说到劲头上，秦琅突然止了话音，转而道：“罢了，就算有你也不会告诉我，我就不说这些废话了，今夜逾矩翻了你家宅子是我冒犯，在这里赔罪了，但你也知道，你家的正门我平白进不去，若是我不小心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般还能见上你一面，都值得。”</p>

“临行前能见你一面，我很高兴，就算你什么熨帖的话都不会说与我听……”</p>

“行了，爷走了，希望下次见面时你没有瞧上旁的男子……”</p>

漆黑的眸子没有湮灭在黑暗中，而是熠熠生辉。</p>

“最后，再会。”</p>

说完这句话，秦琅松开了攥着好半天的腕子，身形矫健地翻上了树，几个眨眼间便跳出了墙，再没了身影。</p>

宁姝那只被攥了许久的腕子悬在半空中，被夜风一吹，竟无端起了一片鸡皮疙瘩。</p>

……</p>

第二日，宁姝早早地就醒了，但思绪沉沉地躺在床上，脑中全是昨日夜半秦琅那宛若濒死之鱼的模样。</p>

宁姝心里头有些乱，就像飞满了柳絮，让人烦躁又看不清前路。</p>

一方面觉得秦琅的话隐隐又有些道理，另一方面又不敢去深想。</p>

她知晓今日是秦家父子出征的日子，也知晓秦琅今日定然很想看见自己去送他。</p>

但这怎么可能，秦琅是她什么人，她为何要去送他？</p>

想到这，宁姝一翻身又睡了过去，将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了。</p>

盛京城，皇城主街道外，秦琅骑着他的爱驹乌曜，随着将士们往城外赶。</p>

父亲作为主将，率领三军行在最前方，秦琅就落在他身后，也是一副甲胄加身的模样。</p>

唯一不同的是，秦琅的甲胄要比寻常将士的要花哨亮眼，是一身靓丽又显眼的银甲，行在三军中，没有人瞧不见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