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擅长投机下注的人来说，确实是已经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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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皇后身边的亲信而言，从筹办大典中展现出来的风向更是鲜明。</p>
北方的冬日里，到了本该起身的时候，窗外还是黑沉一片。</p>
在一众起身的宫人之中，桑宁的动作依然麻利得有点出挑，仿佛一点也没被冬眠的困意所干扰，快速地绾发、濯面、上妆，而后将代表尚仪局司宾女官的鱼袋挂在了腰间。</p>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朝着周遭扫视了一圈，“都看着我做什么，是我能帮你们绾发不成，每人晨起就这么点热汤，凉了可别找人要新的。”</p>
其中一个小宫女被相识的推了推，作为代表出声道：“我们是在看，桑宁越来越有干练模样了。”</p>
或许说干练还有点不大确切。</p>
那是一种干练里带着些泼辣的气质。</p>
早两年间，她还是个身姿高挑、仪态端方的低位宫女，这两年间的变化当真不小。</p>
“行了，少在这里打趣我。”</p>
桑宁行到了一名宫女的背后，将她有少许褶皱的后领拍了拍，“今日要在外朝办事，都给我打起些精神来。一会儿用过早膳后，将文书册印尽数检查完备。”</p>
皇后不可能一个人将所有的筹办事宜全给大包大揽，也无法将每一个官员都给面见过去，便需有她们这些长于宫务的宫女协助沟通往来。</p>
参与过亲蚕礼的筹备，让这些宫人对于面见外朝之人，倒是没那么多的胆怯，至多就是因为不熟悉这新的事务有些紧张。</p>
现在既有领头之人，这份忐忑便已被她们暂时抛在脑后了。</p>
还不如先想想，怎么让冷风能少吹一点在身上。</p>
桑宁则先抱着一捧昨日皇后草拟的文书去寻尚仪女官了。</p>
天色犹暗，好在各处的灯笼还映照着她面前的路。</p>
在这等安静的环境中，只能听得见零星的脚步声，也便更容易让人去想些事情。</p>
刚进宫的时候，小宫女总是容易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p>
尤其是在如今的武皇后入宫后，更让人会想，连出自感业寺的先帝妃嫔都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她们为何不能也做个尝试。</p>
正因如此，对于彼时武昭仪夹在王皇后和萧淑妃之间的情况，总要多抱几分担忧。唯恐被拖累成了落败一方，也就再也没了那等机会。</p>
但好像武皇后天生便有一种御下的本事。</p>
她到底是何时打消的那等想法，一时半刻之间让她去回想，她也有点不太记得清了。</p>
总之在她得到进学机会，有了宫官品阶提升的希望开始，她已再想不起来此事。</p>
显庆二年之前，她一直被分派在太子身边，看护于他。</p>
随后因太子不像是此前一般年幼，便被皇后调入了尚仪局。</p>
尚仪局主管礼仪起居，能以一种最是温吞无声的方式渗透进大唐皇宫的各个角落。</p>
以至于桑宁一面有些羡慕澄心能跟着小公主到处跑，一面又觉得，这等发号施令、结识各方的职务，当真是令人着迷。</p>
此番献俘大会，皇后既要鸿胪寺、礼部官员协办，又担心其中会有阳奉阴违之人，便让尚仪局宫官在其中承办不少职务。</p>
正是给她一展身手的机会！</p>
谁能想到，六年多前，她所学的还是乐府诗呢。</p>
那时她念的，好像还是一句“江南可采莲”……</p>
在思绪转圜之间，她已行到了一处宫人屋舍的外头，伸手敲了敲门。“裴尚仪，皇后殿下令我来寻您问几件事。”</p>
当这出说是问话不如说是请教的交谈完毕，日头已升起了。</p>
听太史局那头观测的气象，近日应当没有雨雪，这才让大典筹办得以顺利进行下去。</p>
桑宁望了望天色，便匆匆地告辞离去。</p>
此时尚食厨的早膳已送到隔城之内的宫人屋舍。</p>
她简单用了个饭，便穿过宫门前来外朝官员办事之地。</p>
近来天子抱病，原本的朝会被延长了间隔，今日就不必宣政殿面圣，但这些依然在周转的朝堂各部官员，却不比那些宫人起得迟，早已来到了此地。</p>
桑宁往鸿胪寺方向走的时候，正见右威卫与右监门的戍卫穿过右掖门大街，回返到外朝的暂驻之地。宫官则顺着大街两侧避让开了这些荷戟兵卒，而后各自散入附近的衙署之中。</p>
这等场面对她这个平日行走宫闱之人来说，真是少有一见。</p>
她本打算目不斜视地沿着拐入的东西向大街继续走下去，却在各方的脚步声和盔甲震动声中听到了个特别的声音。</p>
也或许是因为他话中带有“皇后”二字，这才让桑宁直觉一般地紧绷了起来，留意起了那头的动静，随即放慢了脚步。</p>
正逢归队的卫兵隔绝开了街道两侧的视线，在对面中书外省廊下交谈的两人并未留意到有一名女官正在经过，依然保持着先前的攀谈。</p>
一名稍显年轻一些的男子，正站在中书侍郎上官仪的对面，有些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虽说安心养病也是理所应当，但居然要在此期间将部分事务交托给皇后来处理……”</p>
他早年间担任过李治的太子舍人，在永徽六年李弘被册立为太子后，便同时担任着黄门侍郎和太子左庶子的位置。</p>
当然，与其说他是东宫官员，还不如说他是陛下的近臣。</p>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为母亲守孝的丁忧年份未足，就被夺情起复。黄门侍郎这位置，也是近侍之臣的代表。</p>
所以旁人或许只觉，这是陛下希望皇后能将早前筹办亲蚕礼的精力也给用在这出献俘上，他薛元超和边上的上官仪却是早知其余内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