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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见过冰冷的亲情。
秦烟不由得红了眼眶,“王家不养无用的女儿”,这是她听过的最冰冷的话。
“爹,你打算怎么做?”她轻声问。
秦怀礼的一双手局促地在腿上抓了抓,“为父官儿小,也没识得几个能在王家说得上话的人,只能……只能亲自上门去求王家网开一面,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为你姐姐做些什么了。”
犹豫一瞬,秦烟鼓起勇气,“爹爹,女儿有办法。”
***
每年三月初四,楼观寺闭门谢客,对外称是九天娘娘俗世的诞辰,全寺僧尼要潜心为九天娘娘诵经一日,外客不得打扰。
只有极少人知道,这一日是太尉府二姑娘的忌辰。
听闻太尉府这位二小姐伶俐慧黠,极得太尉宠爱,却在八岁那年患了急症,御医守了七天七夜,还是没能从阎王手里抢回二小姐的命。
太尉夫人顾蕴悲痛欲绝,在楼观寺里设了灵位,终年供奉。全寺僧尼在大殿内为二小姐诵经超度时,太尉夫人独自守在佛堂里抄经,不许丫鬟婆子来打扰。
顾蕴身着黑纱披衫,静立于一盏供桌前,手持朱笔,正手写一卷《地藏本愿经》,经文她早已烂熟于心,不必对照经书,仍可一丝不漏地默写出来。
两侧灯火凄迷,映照出她那高束的发髻中丝丝缕缕的霜色。
曾经名门望族追着求娶的浔阳顾家大姑娘,先是失去二女儿,又在中年时,失去了她的五姑娘,发中霜雪皱生,一夜之间,似苍老了十岁。
她持笔的手势依旧端方雅致,长长一卷《地藏本愿经》,写到一半时,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她孜孜不倦,继续往下写。
“汝母在生,作何行业?今在恶趣,受极大苦。”
写到这句,她心痛如绞,不由落下泪来,晕湿了一小片纸。
忽然,从旁边伸来一双手,奉上一盏热茶。
她只当是陈婆子,她总是怜惜她,看不得她哭。
目光未斜,手上动作也未停歇,“我不渴,下去吧!”
一侧捧茶的手也一动不动,顾蕴停下笔,偏过头去。
是个穿灰袍的小姑娘,头上戴着顶尼姑帽,一头乌发太过繁茂,尼姑帽兜不住,漏了一蓬在外头。小姑娘肤白若雪,一双眼乌黑澄澈,含着黑曜石一样,直勾勾将她望着,眼周浮着一圈浅淡的红,对视的这一瞬,那红又深了几分,眼睛里凝起泪意。
顾蕴迷惑不解,望望四周,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冒出来的,“你是这庙里的人?”
秦烟想不到自己还能见着前世的母亲,一时悲伤难抑,她又很快想起正事,抬手擦去泪水,“母……夫人,小女姓秦,是礼部主事秦怀礼的二女儿。”
初见这小姑娘,顾蕴心中升起莫名的亲切感,并不责怪她的莽撞,“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夫人”,秦烟忽然跪下用力磕了三下头。
“小女出现在此处,也是逼不得已。王承大人家的三公子毒杀亲哥,却让我姐姐顶罪,我父人微言轻,已是不知怎么做才能救出姐姐,母亲也被气病在床。求夫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为我姐姐主持公道。”
秦烟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把求情的话想好了,避免还未说完就被下人拖出去,她得快速让母亲领会她的来意。
顾蕴没有心力插手这桩闲事,推拒道,“恩怨是非,自有官府主持公道,又岂是我一介妇人能够插手的,姑娘请回吧!”
“夫人”,秦烟不肯起来,还要继续求情,顾蕴烦她夹缠不清,开口唤陈妈妈。
等陈妈妈她们进来,她就再没有机会了,情急之下,秦烟顾不得许多,喊了声“母亲。”
顾蕴的身躯一瞬被她这句呼喊钉得动弹不得,她颤着声问,“你刚叫我什么?”
秦烟维持跪姿,磨着膝盖朝她行去,在膝眼碰触到她脚尖时,一把抱住她的小腿。
“母亲,馥儿……馥儿没有死……”
顾蕴倏然气得浑身颤抖,“你方才说天下父母心,眼下,却为了救你姐姐,要糟践我的一片慈母心吗?滚开”
她用力踢开她。
秦烟被她踢得一趔趄,侧趴在地,尼姑帽飞了出去,满头青丝曳地。她垂着头,黑发遮了半边脸,看起来极其狼狈。
强忍心口的痛意,秦烟缓慢道来,“馥儿肚皮上原有块胎记,出生时足有拳头大,母亲担心得不行,不想长到六岁,便自动消褪了,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顾蕴膝盖酥软,手扶住供桌才堪堪站稳。
“馥儿五岁发高热,太医来看都没用,母亲抱着馥儿在佛堂里跪了一晚,第二日馥儿高热褪去,母亲为此吃了一年素斋。”
“馥儿六岁开始爱美,偷用母亲的螺子黛,结果把眉毛画成了毛毛虫,让母亲骂也不是笑也不是。”
“馥儿七岁,三姨母有孕,问馥儿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馥儿说是弟弟,次年,三姨母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