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道,清风徐来,万籁俱静,天高地阔,唯有四马慢行。
却在此时,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声音,如一望无际的深海里,传出一声悠远的鲸鸣。“先生!!”手中缰绳微绷,胯下马儿停蹄,马上的人,蓦然回首,顺着声起之地看去。只见高高城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大旗。摇曳在风里的旗帜鲜艳,那人的笑同样惊艳。细细一看,正是苍月慕舟。“先生,我来送你了——”声刚落,回响仍然悠悠,却又闻声起。那是一声声先生,那是无数旗帜舞风,那是奔跑声声。大地似在颤抖。只见空空城头,一面,两面,三面无数面,直到密密麻麻,铺成了一片红。只是眨了下眼,那城头,就站满了人“先生,我们来了。”“先生!!”“先生!!”风朝东南西北去,声从四面八方来。大道旁,小山丘后,草地里,一面面大旗先露出了头,然后便是乌泱泱的人潮,如同大海一般涌来。红旗万万高高舞,万万百姓匆匆来。声滔滔,如滚滚洪流。人茫茫,似汪洋大海。惊了马儿,惊了三娃,也惊了先生。许轻舟四下看去,震撼顷刻间攻陷了他的心神,霸占了整个识海。环视四周,声依旧,可是比起心底的轰鸣,却不值一提。许轻舟茫然的看向了小白。小白错落的看向了清衍。清衍看着四周,懵了。唯有无忧,安静的待着。许轻舟心中了然,深呼吸,扫视四周,安抚胯下战马,同样也再安抚躁动的心。满山红旗连成天,高高城头声如浪。真的是嘈杂不堪。喊得是先生,先生,还是先生!!苍月心吟走上了城头,遥望,放声大喊,于此间最最醒目。“先生,天高海阔,山水千重,您且慢行!!”许轻舟隔空对望,眼中发酸,无奈摇头,心中轻叹。“终究还是躲不过吗?那便随它去吧。”自己岂可辜负,这片天下的热情呢。那就这么走吧。他轻拽缰绳,在声浪中,旗海里,驱马继续前行。“走了。”无忧,清衍,小白,紧随而去。小白不忘积极解释道:“老许,这真不是我干的。”许轻舟平静道:“我知道。”“你信我——”“嗯!信”是别离,在春里,城头,满朝文武,臣下,杨柳依依,城外,古道长亭。遥望前方,路有尽处,而人海却无尽时。在欢送声中,四人渐渐远去。无忧不知何时,从怀中取出了玉笛,横于唇前,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纤细的指尖在笛上翩翩起舞。笛声于此刻奏响,裹挟着元婴之力,顺着风响彻半个江南。初闻曲声起时,也听人潮声落。孩童也好,妇人也罢,壮汉也好,老者也罢,民也好,官也好,皆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呼喊。却又整齐划一的舞动着红旗。在旗舞风声中,笛声婉转间。这一刻,画风突变,先前的嘈杂被一首别样的歌曲取缔。万民齐声唱,唱的是:[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来了个大先生,他让百姓吃饱了饭,他让百姓穿暖了衣。][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曾有个好先生,他把百姓当子女,他为百姓撑着天。][皓月明,太阳升,苍月出了个大圣人,杀贪官,惩奸佞,平天下,兴教育……][]歌声里,有孩童声,有沧桑声,有浑厚声,有清丽声,声声鼎沸,练成一片,唱响了同一首歌。响彻在春风里,渐渐滔天回荡。舞动的红旗惊了风,害怕的风儿,仓皇的躲进了人们的眼里。泪悄然间落了下来。滴答!滴答! 满城百姓,唱一首先生,两行清泪,挂满不同的脸庞。却又诠释出了同一种意境。是不舍,是感激,是眷恋,是离别。许轻舟快速眨动双眼,强压内心的情绪,紧紧攥着缰绳,未曾在敢回头看上一眼。那怕一眼。那一日,先生走了,十里红旗送先生,一首先生,唱响了一整个江南。唯有离别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行。城头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先生,听着耳畔悠扬的歌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许锋的歌声早跑了调,哽咽的低喝,掩饰心中的歇斯底里。简小书遥望远方,问道:“哭了?”许锋用仅剩的一只手掌使劲摸过脸庞,虚张声势的大喊大叫。“哭?谁哭,你在说我?”他指着自己的断臂,继续道:“看到没,当初老子的手臂被砍了,我都没哭,呵……我怎么可能哭。”“呵——那眼睛怎么红了?”“风吹的,风吹的知道吗?”简小书沉默,不再说话,可是下巴处,却见水珠滴滴哒哒,不时渐起,浸了官袍。许锋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反讽道:“是你哭了好吗?”简小书始终平静,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慢慢悠悠解释道:“我老了,染了眼疾,风一吹,泪自己会留……”许峰没再说话,二人心照不宣。先生对于二人,意义深重,不同常人。可以说没有先生,就没有两人现在的一切。先生虽不是父,可先生对他们却有再造之恩。其恩胜过了父。而今日,尚未报恩,父已远行。若无意外,此生在难相见,他们又岂能不伤心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二人身后,人高马大的李三,道了一句。“幼稚!”二人近乎同时回头,看向他,发现剑客依旧风轻云淡,平静如初。遂质问:“李三,先生对你不错,他走了,你真不难过吗?”谁知李三只是淡然一笑,眼神坚定,自信道:“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终究会找到答案,随先生而去的”“”远处槐树上。麟情绪低落,眼前的一幕,耳畔喧哗,让他无言以对。期望落空,可纵是不服,也只能在心中小声自骗。“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能嘚瑟。”而苍月曹与崔城,却是满脸肃穆,眼中是敬畏,也是肆无忌惮的羡慕。苍月曹感慨道:“我比先生,我不如萤火,而先生岂非只是皓月。”“这首先生,他受得起。”说完跳下了树梢,自离去。二人紧随其后,崔城问:“父亲,不送先生了吗?”“整个江南都在送先生,不差我们这一个,看一眼,足矣。”崔城不再言语,只是回望身后一眼,满山红旗,声如雷鸣,一种别样的情绪升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人生在世,若能如此,吾宁死乎。”“别在看了,走了。”通往远方的大道上。四人四马依旧在徐徐前行,两侧人潮依旧,始终凝望,耳畔歌声不止,依旧轰鸣。长风浩瀚,策马前行,身后高歌,红旗翻涌。声音于他们渐行渐远。先生亦于他们渐行渐远。蓝天白云下,肆意的春风里,人们目送先生,直到消失在了天际。久久未曾离去。见太阳高悬,洒下炙热的光时,他们知道。先生真的走了。人潮中:时有稚子问:先生此去,何时归?老者答:不知。稚子又问:那先生要去往何处?老者答:亦不知。稚子再问:还能再见到先生吗?老者答:……(填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