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神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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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位被我们称为“元大奶奶”的特殊人物，实际上她并不是什么奶奶，而是内务府大臣庆善的女儿。老太后曾亲自为其指婚，准备让她嫁给自家娘家人桂祥的儿子。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双方庚帖交换完毕，婚期敲定，就差迎娶仪式那一刻，桂公爷的儿子竟突然去世了。尽管未曾真正入门，但由于庚帖己过，按照习俗，她仍被视为桂公爷的儿媳，我们旗人称这类人为“望门寡妇”，即还未踏进夫家门槛便开始守寡的女子。这位名叫“元”的女子也就被称为元大奶奶，但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十八九岁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幸亏她对世俗之事懵懂无知，类似木讷之人，心智发育较弱，但对于饮食之道却颇为精通。出于对庆善的关照，太后也时常将她接入园中，但在游湖时，她只能乘坐副船，从未登上过老太后的主船。

值得特别提及时，还有一位特殊角色——李大姑娘，她是李莲英的妹妹。

之所以称她为特殊人物，是因为园中其他女性皆着旗装，唯独她一身汉族服饰，我们旗人称之为“蛮装”，包括裹小脚在内。她身穿精致的花袄，下搭藕荷色裤子，配上淡青色百褶裙，打扮得体讲究，裙边是元宝形状，恰巧遮住了她那双小脚，偶尔还会露出缠足的样子，整个人显得羞涩腼腆，并不如她哥哥那般擅长交际应对。她的样貌并不十分出众，体态略显丰满。记忆中，似乎只在园中见过她，未曾于宫中见过。我们私下议论，应对进退的各种礼仪，必须经过长期培养并在适宜环境中历练，临时教授往往无法奏效，所以在正式场合，她总显得有些迟钝而不自在。

推测而言，颐和园的主管是庆王，置办陈设的是庆善，而推动颐和园修建进程的关键人物则是李莲英，老太后怎会不对他们有所优待呢！因此，他们三家人均得到不少好处，家中亲人也被特许进入园中，得以面见皇颜，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誉，也是对他们辛勤付出的认可。

然而，宫廷中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格，可怜的李大姑娘到底属于哪个等级呢？游湖归来，他人皆有轿子乘坐，唯有她因为裹着小脚，只能徒步跟随，老太后完全可以赐她一顶轿子，但她哥哥李莲英考虑到自己还在为太后扶轿杆，自然不便让妹妹坐轿，只好让她受些委屈。虽然她的袖口藏着一沓沓银票，但却没有资格以自身名义进行赏赐，因为在宫廷中，奴才是没有权利发放赏钱的，也没有奴才接受奴才赏赐的道理。所以，李大姑娘来了几次后，自感尴尬，渐渐就不来了。以上仅为我的猜测，具体情况不敢断定。总之，在宫廷之中，一个奴才试图攀附高位，就如同裤裆里插令箭，装腔作势，这种行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当时常来园中的还有皇后的小妹、桂祥的小女儿静芳，她性情稳重，言语不多，多数时候陪在皇后身边住在宜芸馆。自然，陪同老太后游湖的名单中，少不了瑾妃和珍妃两位小主。

“在戊戌变法前的两三年间，老太后身边的这些人便是经常陪伴她游湖的主要人群。

当老太后在船坞踏上龙舟，转瞬之间便己在湖面上悠然泛舟。她舒适地坐在宝座上，倚枕而靠，两边配有垫肘的小枕头，大公主陪侍在侧，端坐在东首，二人共同沉浸在这片湖光山色之中。紧跟在龙舟后面的是一艘副船，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徐徐跟随，而在龙舟前方，左右各有一只小船悄然靠近，与龙舟保持十几丈的距离前后呼应，有时并肩而行，宛如龙舟伸展出去的两只灵动触角。此外，又有两只小船从左右方向径首驶向龙舟两侧，一眼可见，其中一艘小船上闪烁着铜茶炊的光泽，那是御茶房的船，专门供老太后享用茶水；另一艘则炊烟渺渺，那是寿膳房的船，专门为老太后备餐。湖面上远处还有零星散布的小船，小巧如“瓢扇扇”，每艘船上一位艄公，另一位船员静默地蹲在船上，宛如画中的采莲人，营造出一种江南水乡的韵味。龙舟在镜面般的湖水上缓缓行驶，水浪在船下潺潺作响。老太后目光悠远，大公主也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中。突然，悠扬的笛声从前方水面传来，高低起伏，时断时续，随风飘逸，牵动着听者的心绪随之波动。显然，在某处还有一位掌握节奏的人，轻轻敲打着檀板，似乎在赞颂那笛音之美。不久，东面的笛声渐止，西面的箫声又悠悠响起，哀婉低回，音色深远，使人一听便忘却世间烦忧。船只静静地前行，箫声不断飘散。箫声犹在耳边，东面船上的管乐又接踵而起，明亮激昂的旋律瞬间令人心境开阔，檀板声也变得更加清脆悦耳。这是前面两只形如触角的游船所演奏的精细乐章，由升平署精心编排，专为老太后献艺。李莲英和张福深知分寸，悄然退至船尾，虽不敢懈怠，但也时刻留意西周，只见那星星点点分布的小船上的小太监也都站立起来关注着龙舟，等待李总管的指示，这也是李莲英特意布置的，以便如有临时懿旨下达，可以通过小船快速传达。平时则伪装成采莲人，成为湖面美景的一部分。

旭日东升，湖面上洒满万道霞光，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的金色光芒映入湖面，更为夺目。向湖水更远处望去，水影中的殿宇巍峨壮观。人们仿佛置身于水晶世界中，在湖上漫游，微风从西山上轻轻吹拂而来，轻轻地摇动着舱顶上飘扬的龙旗，龙鳞折射出耀眼的光辉；龙须随风在水面轻轻摇曳，闪烁着一道道晶莹的光芒；近处是无垠碧绿的荷叶亭亭玉立，远处则是自由飞翔的野鸥；耳畔萦绕着悠扬的音乐，眼前尽是如画的风景，这般情境无疑令人陶醉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