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安妮丝打算用一个上午来写曲子,当然也吃过早饭,高易羽还给她留了足够的零食用来配咖啡,所以,后者便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背着电吉他。
虽然虚度光阴是非常美好的事,可让其充实起来则是另一种美好。
高易羽打算去练琴。
遇到德利多利之后,总是隔三差五就开始历史旅程,令高易羽对乐器疏于练习。虽然组了乐队之后,能靠着之前人生的积累来吃老本,然而每当演绎约安妮丝的乐段感到吃力时,技艺在退步的事还是会刺痛心灵。
努力——这是人类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东西。
它能积累成果实,一步步、稳扎稳打的。
它不会背叛你,除非你自己舍弃它……也就是荒废时间。
努力并不完全是痛苦的,尤其是投入热爱时,它反而能给人带来每一天的充实与满足。高易羽唯独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在很久以后,自己的热情会在哪里燃烧殆尽?
反正不是现在,她仍能开开心心的去练习技艺。
没过太久,这本就熟悉的路就已经走完,废旧工厂改造的录音室出现在眼前。当然,旁边还有一座名为管风琴的乐器教堂。
每当天气好的时候来,这里的感觉会很愉快,正如今天。
被人遗弃杂乱自然于此生生不息,它们会在暖阳和微冷的风里吐露娴静,轻轻包容再来的访客。
在墙边,高易羽摘下一粒饱满的黑色龙葵果放进嘴里,心想下次让达芙涅来种些水果。
就这样悠悠闲闲的花了十来分钟,她把插座带上屋顶,又找来工厂遗留的破旧折叠椅扫去灰尘,摆好音箱,整理好线材和效果器们。
电吉他的背带松紧度合适,拨片也很顺手。
她就这样站在初夏的风里,轻轻踩在三楼屋顶的房檐。
她扶着琴颈,哼起旋律寻找心仪的起调……兴许是昨夜的梦还在遗憾,她总觉得有些空洞,进不去状态。看来就算是开始爬格子,或是弹几组音阶,都会感觉很不顺手……
得找找感觉。
幸好,这是美好的一天,她没有急躁,只是深呼吸,然后眺望街道尽头。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孩子正在附近墙角乱写乱画,停车在附近抽烟的保险推销员看着他们一脸苦恼。在更远的地方,骑自行车的人背着竹篓,扛着长杆,仿佛能闻到其中的鱼腥。而从市场回来的家庭支柱们,似乎还在计较贵了几毛的事。
然后——
不知不觉,高易羽弹起了第一个音。
——?。
电吉他的木材随之振动,琴弦的微弱已被拾音器知晓,经过blue sky的解构重组,化为了这晨日的第一缕轻柔之声。
只要不去制音止弦,它的振动就会弥留上很久,在它淡入空气化为乌有之前,已经足够让高易羽思考下一个音程要弹什么了。
似乎——
也足够唤来听众。
“——您好。”
这声突如其来的问候,像是高易羽琴声的和弦,自然无比、精准无比,就这么与之共鸣起来。
有什么人来了……
这问候声太过和谐,以至于高易羽第一时间没能察觉,即便在下一秒察觉,也没能感到惊讶。
也是,没什么可惊讶的,自己都在历史踏足了那么多的故事,结识了那么多不是人的家伙,现在不过又多一个唐突出现的陌生家伙,也没啥吧……可能是德利多利的朋友呢。
如此想着,高易羽轻轻扫弦,自然的为演奏收尾,循着问候声发出的方向回头。
“您好,很抱歉打搅您的演奏了。”来访者又说。
“你……”
高易羽噎住了。呃,倒也确实是个……陌生的……看来不是人。
但——它是什么玩意儿啊?
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美丑。
他只是“存在”于那儿,既拥有一切性别,也可被定义为一切外貌,当然年龄也横贯老幼。
他散发着一种亲近感,令高易羽认识它,却又不认识它,只感觉陌生。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
“我是谁都曾见过的,梦中出现的人。”对方轻轻开口,自我介绍,“您好,历史旅行者,我是您的乐迷。”
“梦中人……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梦中人很惊讶这么快就被理解,转而十分开心:“很高兴您见到我之后没有大吃一惊,或是攻击我什么的,能与您和平的聊聊可真好……看来我找对了,感谢。”
高易羽确实很冷静,一方面自己还是挺有来头的,另一方面这家伙看起来没有敌意。
兴许是音乐上有天赋的原因,高易羽一直都能从一个人的声音里,分辨出额外的信息,比如确认谎言或是真实,不怀好意或是单纯担心……只希望这次也能正确。
“所以,你也是恶魔之类的玩意儿吧?”高易羽问。
“我确实不是人类,而是掌管世界梦境的……某种存在,我只能这么说了,我经营着这个世界的梦境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