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完全可以编入配器,作为音色、乐器的一种来使用……高易羽正要提议,但约安妮丝早早已经拿出了乐谱,在上面寻找可以加入这些技巧的地方。
达芙涅是位拥有多个头衔的存在,一开始,高易羽以为她是两样。
代表了神话的竖琴,代表了古罗马的月桂冠,在一起便象征胜利。
后来,高易羽发现,她其实是个刚上小学的漂亮小女孩。再后来,她的形象变成了领悟力超越人类极限的女神。但现在,高易羽终于知道该如何定义她了。
“好,咱乐队的主唱。”
“嗯哼,吟游诗人,您可算承认我了。”
约安妮丝自不用说,高易羽的水平,达芙涅在沙俄的时候就已经认同。她们都知道,这支乐队可以做到某些特别的事。而现在,正是那特别之旅的起始。
作为作曲,编曲,约安妮丝首先提议——
“在开头的这段独奏之前,我想加入一些人声。比如念白、哼唱、口哨,因为达芙涅的声音很美,我想它能成为第一时间抓住听众耳朵的因素。”
“我都听您的,约安妮丝女士。”
约安妮丝点点头,在一张新的五线谱上,写下速度记号,并分了一个半的格子出来,写上简单的“人声”一词,交给达芙涅。就像老师出题之后,让学生自己写作文。
文体不限、六百字以内。
这正是那张五线谱的要求。
之后,她将一张同样的纸交给了高易羽,在朝下的线上,写着“环境声”这个词。
“同时,我想加入一些特殊的声音作为伴奏,不是乐器,是营造氛围,更烘托人声的声音,最好是有节奏一些的。”
“好。”高易羽接过曲谱,欣然接受。
约安妮丝将她们各自的作业布置了下去,但这是出于信任,出于一起创作的自由性。
她希望能在这代表第一步的几小节内,能有乐队全员的自由思想,一齐闪耀。
没过太久——她的信赖得到了回报。
达芙涅交出了答卷。
“我有一首很喜欢的诗,它短小,不过区区三行,我想在开头这里念诵。那是我已经回不去的故土之诗,它们的文化已经彻底湮灭,文字也成了风化之物……可以吗?”
“怎么样的诗呢?”约安妮丝很好奇。
“在雅典城邦里,人们使用的许多驳杂方言里,爱奥尼亚的阿提忒(attic)语曾诞生了最多的繁荣。但在它们彻底化为历史尘埃之前,那首三行的残诗,成了它们的绝响,我想用在这崭新的开头。”
那是古老的、富有魅力的故事,西方文明根源的兴衰,令约安妮丝这位西方姑娘也开始感叹。
紧随其后,高易羽也已经想好了答案。
符合约安妮丝所说的,有点节奏感、独特、而且能营造氛围的声音。
“嗯,我打算用这个。”
她从外衣口袋里,往外翻出了好多栗子。是之前炒好的甜栗子,每一粒都饱满甘甜,滋味绝妙。约安妮丝以为是高易羽带给她的甜点,脸上不禁露出期待之色。
但落在手中的,是……是轻飘飘的……栗子壳!高易羽将两个栗子壳捏在手心,轻轻捏动。那因炒制而变脆的皮壳,轻松折断,发出清脆的声音。
已经吃光了果肉,只剩壳的栗子足以代表废墟,又被人轻易揉捏,却用自身残骸的折断发出绝唱……很符合那个雅典城邦还是啥玩意儿走上绝路时,留下三行残诗的悲壮。
105·不同之处
录音室是个神圣的地方。
即便那是在废墟之中,靠着各种各样的廉价材料搭建起来。
这里曾是工厂原本的食堂,还算宽敞的空间里,本应是属于工人们一日三餐放松心灵的地方,也许他们每天都在抱怨采购克扣餐费,厨师手艺敷衍,白菜里有额外蛋白质,缺少油水和肉菜……
但这些都已经消失不见,一点不剩。
现在,这间本该烟火弥漫的屋子,成了将孕育音乐的茧。
高易羽坐在食堂里头的位置,这里是控制室。
本该用来盛放饭菜的台子上,摆着还算完备的混音、录音器材,一堆线零散的分布,勉强不会把人绊倒。但控制这一切的,只是一台苹果笔记本,勉强够用。
幸好还有约安妮丝所写的乐谱,让这廉价的景象变得昂贵,也是指引音乐的路标。
高易羽确认了曲谱的长度,设置好了录音设备,隔着曾经打饭用的玻璃柜台,向外面喊了一声。
“十秒后开始录制。”
她不知道正经的录音室里,流程具体是怎样,但在这里的她们很自由,那就随心所欲的来即可。
而在控制室外,达芙涅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前面摆着麦克风架,安静至极。
她是主唱,也是在约安妮丝的编曲安排里,首先要为这一曲献声的乐器。毕竟,在把她从沙俄捞回来之前,约安妮丝和高易羽在家里合作了一首小序曲,算是前辈,现在则将机会交给后辈。
“三秒……两秒……”高易羽确认着时间,提前按下了录音键,“开始。”
属于达芙涅的时间,从地球上启动了。
在这神圣之地,万籁寂静,神明的嗓音才是开启万物的第一声。
她准备了一首小诗。
那是来自亘古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