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很迅速、灵敏的。
在钢琴的内部,有一套还算有点复杂的击弦结构,利用杠杆原理,人手弹奏的琴键,连接着不少木头做的弯弯绕。
在大多数钢琴里,偷工减料、制作经验不足、运输损坏等原因,会令这套琴槌的做机械结构出现问题,其第一表现,就是按下琴键之后反应迟钝。
但在昨天,那些音的反馈很快。
所以,高易羽如此幻想着——也许那台钢琴还有救。
“我先说好。”约安妮丝对高易羽的想法一清二楚,“如果是我那个时代的乐器,我可以打包票我修得好,但钢琴这种东西,我只是在生命最后的那几年听说过,并没有认真了解过,只是明白原理。”
“而且你不喜欢钢琴。”
“也不是,只是羽管键琴对我来讲足够了。”约安妮丝谈论道,“我听过很多曲子,知道钢琴的音色、音域……它是一种完美的基石,可以作为音乐之本,但并不是那些绚烂的花朵,你理解吗?”
“当然,它的音色是直白的叙述,虽然强弱变化、延音、音域广阔、音板和多根琴弦组成的结构,赋予了它自然的洪亮和谐波,但它只是一种陈述句……但你们的羽管键琴,则是比喻句。”
约安妮丝很是高兴,她能理解自己,自己也能理解对方,即便这些对话是高度模糊的。
但她也明白羽管键琴的种种劣势,即便音色绚烂,但却只是一种装饰用的花朵,而非基石。
“所以,我……”约安妮丝说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地方,“即便你给我一台好钢琴,我也不一定能弹奏出你所期待的音乐……我并不真正的了解它,即便我们费劲心思的修好,我也可能会让你失望。”
她不想让理解者失望。
但高易羽却毫不在意。
“那一定是钢琴不行。”
……
伴着时而的闲聊,她们走到了熟悉的街道前。
这里是城区最荒凉的地方,废旧工厂、无人的苏联式老楼房。但也是最自由的地方,即便音符再怎样放纵,也不会有人投诉扰民。
只是——今天不一样。
混入城市的异物,就在这儿。
“有车。”
“车队……”
黑色牌照的,高易羽从没见过的车辆款式,总计十余辆,并列在无人且杂草丛生的街道附近。
她感觉,自己在电视或什么地方见过那种车标,很贵!但完全不熟,更不用说理解款式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这玩意儿很不对劲。
用须须来举例的话,这里本来是一群德国小蠊的专区,那些小巧娇弱的德国小蠊本该是这里的唯一。但某天,美洲大蠊来了——那庞大、灵敏、坚韧,甚至拥有双翼!它们轻而易举,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层次。
高易羽怂了,还是打道回府吧?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些玩意儿会扎堆在这里,准他娘的没好事。
不过,好奇也是当然的。高易羽跟约安妮丝交换了视线,她俩心照不宣,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高易羽是活生生的人类,走过去肯定有问题——但幽灵,无人知晓其存在的音乐幽灵,则一如既往,能自由自在。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方便呢……”
约安妮丝阔步向前,准备去瞅瞅,这帮子玩意儿开着这么拉风的车队过来,到底是干啥。而高易羽则做好了准备,趁这些车的主人不在周围,逃去墙角蹲着,等约安妮丝的消息。
本该如此的。
只可惜,她搞错了一件事。
那整齐排列的车,并非车队的全部,引擎声从身后响起了。
美洲大蠊的引擎声响,也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杂牌越南产钢琴,和纽约施坦威恒温室里,每年只用一次的演奏家专供款所发出的声音对比。说来惭愧,高易羽甚至能听得出这引擎声是啥调的……
也正是这一瞬,因为音乐而产生的犹豫,使得她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车子毫无疑问见到她了。
哎哟,情况不妙……但高易羽没有慌张,她并不是脑子愚笨、控制不住肢体语言的那种人。
这里是她的故乡,她只是清晨散步偶然走到了附近的路人,且不说还戴着口罩呢。即便用约安妮丝的屁屁去想也知道,这些家伙很大概率是冲着她们来的,却能对戴着口罩的路人做什么?
高易羽做出最普通的反应,瞄了一眼那些车,然后不屑一顾的将手插进口袋,洒脱、宁静,继续自己的路。
……
086·她
第三辆……第四辆。
高易羽注视着道路的前方,只用视野的余光,去计算有多少车与自己擦肩而过。
它们的车轮,与高易羽的双脚一样,都没有停下过……这就好。不要出现额外的问题,就这样让她回去,避开这些来路不明的奇怪家伙。
不得不说,它们的排场可真不小。
这些豪车估计随便一台,就能换到乐队目前所急需的东西,比如一台带好钢琴、好鼓的录音室,那肯定是绰绰有余。但这么昂贵的铁皮盒子,却如此密集的跑到这种废旧工厂,还真是麻烦大了。
高易羽唯一担心的地方在于——它们是流行乐恶魔的爪牙吗?
第五辆刚刚经过,被深色镀膜的防弹玻璃里,映不出任何轮廓。
第六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