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村东南方向的小山坡上,有一处打铁铺。
此处向来少有人来,因为这个打铁铺的主人向来性格怪异,不喜外人来打扰他。
这个人便是牛家村三个外姓人之一。
董瞎子。
董瞎子是不是瞎子,牛家村的人各有各的看法。
有人说,其双目发白,肯定是个瞎子。
也有人说,董瞎子并不瞎,平时打铁从无下错过锤子,而且火候掌握非常到位,打的农具,经久耐用。
董瞎子打的农具只卖给牛家村的人。
谁若需要农具,便可到董瞎子的打铁铺先预付订金,隔日便能拿到农具。
此刻已近黄昏。
打铁铺里依旧是传出“铛铛铛”的打铁声。
董瞎子似乎是一个不知疲倦之人。
鸡鸣便起床打铁,日落则停。
中途不会有任何休息的时间,而且他一天只吃一餐饭。
只吃晚饭!
太阳将要落山,董瞎子手中正在收尾着一把镰刀,只需开刃便可使用。
“涮涮涮…”
董瞎子拿着镰刀在磨刀石上开刃,力道和角度掌握的非常有分寸。
“涮涮涮…”
三十息的时间便将这把镰刀开刃好,镰刀用来割草的,所以要锋利些。
董瞎子只是拿着镰刀轻轻吹口气,然后放在耳旁仔细听听。
便知道这把镰刀是否合格。
“农用镰刀,谓之上品。”
董瞎子将这把镰刀放在刀架上,等明天便有人过来取走。
随后便出锻刀房,径直往水井而去。
打上一桶井水,竟然直接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
董瞎子居然将一桶井水全部喝完。
董瞎子长得偏瘦,却有一双大手,与他的身材格格不入。
穿着一双草鞋,披头散发,衣裳破烂,看上去估摸着有六十来岁。
“呃…”
董瞎子非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劳累一天,喝桶井水,岂不痛哉!”
董瞎子抬头望向快要消失的落日,发白的眸子里充满苍凉之感。
似乎经历过无尽的岁月。
夏将过完,秋将至。
已有秋风。
风儿摇曳着瞎子的衣裳,吹起他那稀疏的白胡子。
董瞎子不由得陷入无尽的回忆之中!
但是很快,他又回过神来。
喃喃道:“这个世界,只有仙人才不用吃饭,我董瞎子不过是个凡人,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董瞎子立即进屋掏米煮饭。
牛家村种不收粮食,所以董瞎子的米缸里的大米,多数都是牛家村村民去买回来和他换农具的。
虽然董瞎子不好打交道,但是也会有村民拿些肉过来给董瞎子。
毕竟用董瞎子的农具干活,向来都是事半功倍。
村民心怀感激,自然是将心比心,时不时的拿些肉过来给董瞎子。
但是,近些日子来,董瞎子都没开过荤。
这让他很是懊恼。
董瞎子边洗米边骂道:“牛家村的人都死光了吗?老夫都快一个月没开过荤了,也不知道拿点肉来给我尝尝,这他娘的世道,不会又变了吧?”
“看来今晚只能吃咸菜了!他娘的,刘氏做的咸菜除了咸,还是咸,吃一口咸菜,都可以吃两碗粥。”
董瞎子看上去年迈,但他干活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没一会儿功夫,便起火煮粥。
此刻,董瞎子坐在灶前,左手撑着脸,望着灶门里面的柴火。
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得见。
董瞎子向来就与火亲近,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董瞎子隔着灶门,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勾,灶门里面的柴火居然有一小部分来到了他的食指之上。
随后,又将食指之上的火甩回灶门里面。
而在这个时候,董瞎子突然间神色严肃,发白的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方向正是山坡之下。
喃喃道:“酸秀才,他娘的又来烦我了?”
此刻粥已煮沸,董瞎子连忙起身掀开盖子,拿来勺子搅拌几下。
“还差点火候!”
放下勺子,董瞎子又坐了回去。
望了一眼灶门里的火。
董瞎子又伸出右手,隔空一抓,霎时间,他的右手之上多了一团火。
“他娘的酸秀才,又来老夫这儿蹭饭吃,如今老夫都是过得穷苦,哪儿还有他的饭吃?”
董瞎子非常气愤,将右手中的火直接往门外扔了出去。
这团火立飞出,朝着山坡下而去。
此刻山坡之下,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往董瞎子这边而来。
此人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
正在吟诗的酸秀才,忽然之间感觉到异样,抬头一看,就见山坡之上有一团火朝着自己飞来。
“危矣!避之不及!”
“打铁的,你这是何意?”
酸秀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情况非常紧急,却没有拔腿就跑。
酸秀才跳起来骂道:“打铁的,你脑子被铁塞满了吗?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吗?难得今天本夫子心情甚好,本想与你一同吃酒的,如今看来,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酸秀才举起右手中的一罐酒,他的左手中还提着一包卤肉。
“打铁的,活该你天天吃白粥配咸菜。”
酸秀才骂了几句,便要往回走,根本就没有把身后的那一团火当回事。
坐在灶门前的董瞎子,听到酸秀才的话,这才就目光落在他的双手之上。
见到那一罐酒和一包卤肉,发白的眸子里射出异样之色。
急忙伸出右手,往空中一勾,那一团火立即原路返回。
酸秀才见状,嘴角上扬,却没有停止脚步。
见酸秀才没有回头之意,董瞎子心中就有些急了。
他可是太久没开荤,而且已经有两个月没尝过一口酒水,此刻酸秀才手上的东西,正是董瞎子所爱之物。
“酸秀才,你方向走错了,快点掉头,刚才是我眼浊,没有细看,算我的错。”
酸秀才脑中响起董瞎子的话,这是隔空传音之术。
酸秀才突然间听到董瞎子的话,心如止水,无半点波澜起伏。
显然,对于董瞎子这点术法,已是司空见惯。
酸秀才心想:“董瞎子,今天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想吃我酸秀才的卤肉与酒,不拿出点真功夫,怕是不行的。”
坐在灶门前的董瞎子,见酸秀才仍是不肯回头。
不由得脸色一沉,苍凉的眸子里多出一丝狠劲。
右手之中生一团紫色的火。
这是异火。
“好一个酸秀才,老夫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了!”
董瞎子的右手扔出灰色的异火,往山坡下而去。
方向却不是酸秀才,而是往牛家村而去。
山坡之下的酸秀才,见那团紫色的异火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不由得停下脚步。
看着那团紫色的异火飞去的方向,正是酸秀才的书塾。
董瞎子居然要放火烧掉酸秀才的书塾。
酸秀才万万没想到,董瞎子会来这一套。
牛家村禁止斗法,这是酸秀才能够在牛家村住下的条件之一。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团紫色的异火飞向自己的书塾。
这个时候,酸秀才顾不得读书人的修养。
破口大骂:“他娘的,董瞎子你个老不死,活在这个世界又有何用?像只赖皮狗一样活着,又有何意?你他娘是石头生的吗?居然要烧我的书塾。”
酸秀才咬牙切齿的骂着董瞎子。
“再发牢骚,你的书塾便没了!”
酸秀才的耳边响起董瞎子的回话,双眼立即变得深邃。
“董瞎子,你给我等着,等我研究出秘法,也要引天河之水来浇灭你的炉火。”
“真的希望你能有这一天啊!”
“你……”
一向口齿伶俐的酸秀才竟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