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善盯着她的视线晃了下,愣了半晌,忽而笑道:“堂兄,你这个样子,与阿姐很像。”
赵云曦表情微滞,佯装无事将药碗搁在纵欢手里,正想着该如何回话。
少年又垂下眼,看上去很失落,“不过,你与阿姐接触不多,应该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赵云曦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陛下,您很思念长公主吗?”
赵恪善苦笑,怅然若失,“思念有什么用?阿姐不在了,朕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在病中,朕数次梦见阿姐,但是她……连跟朕说一句话都不肯说。”
赵云曦张了张唇,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热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朕知道,她不肯原谅朕。”赵恪善垂下脸,眼眶红了几分,还是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微笑看着她。
她想了想,“长公主怎么配原谅陛下,有错的…是她。”
“不是。”赵恪善语气笃定,面色很执拗,“她没有错,更没有罪。”
她鼻头一酸,笑容有些勉强。
但心里想要问的,始终没有问出来。
赵恪善面色很白,眼神里没有光,喃喃自语:“但是朕连她的灵堂都没有去过,朕不配做她的弟弟。”
去了灵堂又怎么样呢。
那里没有赵云曦的尸体。
赵义和唐鲵早就将她毁尸灭迹了。
“长公主在前些时日已经下葬了,陛下不必挂心。”赵云曦回答。
约莫是半个月前,公主府里悄然无声抬出来了一个棺椁,无人送葬,也无人伤怀。
就那样寂静无声的,这世上再没有赵云曦这个人。
就连她也是在前几日听秦梅说起才知道的。
忽地,赵恪善抓住了她的手腕,紧张道:“堂兄,朕想求你办件事。”
赵云曦一愣,“陛下抬举臣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若能办到,一定会去办。”
赵恪善眼皮子微微发颤,红着眼时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哽咽道:“朕听说阿姐被埋在了玉华山,但是没人敢告诉朕具体位置。
玉华山太大了,你能不能帮朕去打探一下,阿姐被埋在了哪个位置。”
赵云曦犹豫了很久,心中虽然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陛下知道这个,要干什么?”
赵恪善咬着唇,一滴豆大的泪珠滚到她的手臂上,透过官袍,浸在了皮肤里,滚烫得不行,“我只想见见她,哪怕只是一面。”
赵云曦心脏犹如被刀钻了下,“陛下,若是您私自出宫被发现,太后是会怪罪的。”
“朕绝不会供出你!”
赵恪善立誓保证,少年人的真性情在此刻挥发得淋漓尽致,又提出条件:“等你探出位置,朕一定给你升官。
你能力出众,又与萧家是亲家,太傅看重你,母后和桓王都不会拒绝的。”
赵云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了出来:“长公主下葬了这些时日,就连臣等在宫外的,
都不清楚公主埋在了哪,陛下怎么知道她在玉华山?”
赵恪善老实回答:“从母后那儿打探出来的。”
赵云曦考虑了半晌,又叹了口气,还是屈服了,“臣今夜会替陛下打探,但玉华山位置偏远,
臣只能尽力一试,若是寻不到……”
“朕绝不怪你。”赵恪善神色笃定。
从福宁宫出来,赵云曦乘上了回王府的马车,经过国子监,她下马车去看了看,监生们还在练琴,裴麟和越谦都守着人监督。
她这才放下心,对王府马夫道:“你先回王府,我还要留下来盯着学生,让娘不必等我吃饭,
我要晚些才会回,到时候乘裴麟他们的马车。”
马夫得令,驶回了王府。
赵云曦看着渐远的马车,转身就走向与国子监方向相反的马市,挑了匹良马,又在成衣坊买了身黑衣换上,才策马扬鞭往京郊走。
玉华山不在京城里,她若是此刻不走,只怕连明早就回不来。
一个时辰后。
瞧着那一座巍峨壮阔的高山,赵云曦叹了口气,只好往上爬。
玉华山她从前和唐鲵刚成婚时来过,若不是有些了解地形,她还真不敢一个人在入夜的时候来。
这山中有一座月老庙,她与唐鲵成婚后,听杨柊说过这庙很灵,转头又同唐鲵提起。
她本是无心之说,唐鲵却笑容满面地提起,想与她一起去月老庙拜拜。
想起来,赵云曦也是从那一刻,才对唐鲵这个人真正上心的。
“……”
赵云曦爬到一半,累得气喘吁吁,想起了这人,还是骂了一句:“晦气。”
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赵云曦左右观察,还是不见有墓碑。
“窸窸窣窣——”
赵云曦浑身一震,左右回顾,却未见半点人影。
“窸窸窣窣——”
不对。
这动静好像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窸窸窣窣——”
一、二、三……
她骤然回头,看清人后却彻底愣了,“你怎么…哇啊!”
脚后忽然踩空,她整个人失重往下掉。
几乎是下意识,她伸手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襟。
“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