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整了一个晚上之后，里思还是出发前往了图书馆。

阅读了一天半戴维斯家族的古籍，里思收获了许多，她望着那些曾在魔药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们曾经也有过困惑与迷茫，那些泛黄纸页上晕开的墨团以及连在一起不成逻辑的文字都是最好的证明，就好像她一样。

不过，那些前辈们已经跨越了最终的迷茫期，确立了自己的理想所在，而她并没有。

里思拿起面前的笔记本翻了两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她冥冥之中总有种预感，只有自己真正明白了学习魔药的意义何在，自己才能创造出一种新的魔药。

正当里思叹息之际，一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红茶被摆在了她面前。

“你看上去很困惑。”伊森将骨瓷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喝点热茶放松一下吧。”

“谢谢。”里思端起瓷杯，深色的茶汤泛起一圈圈波纹，她轻呷一口，醇厚的茶香混着些许苦涩涌入喉间，身体也随之泛起暖意，让她不禁放松了不少。

“你在看这本啊。”伊森的眼神略过里思手上的笔记本，勾了勾嘴角，“这个前辈给我的启发很大。”

“嗯……”里思之前看了一半，大概明白手上这本笔记本主人的风格，他每一个的步骤都叙述得很详细，也会阐明自己灵感的大致来源，里思看着也是惊叹不已，她抬眼望了望伊森，“这里的书……你都看过了吗？”

“只是一小部分，所以在空闲时间我会经常来看看。”伊森说着笑了笑，“虽然说医者协会给我留的空闲时间并不算太多。”

里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自己也算是深有体会，童年时期家里的长辈总是很忙碌，身上沾染着各种草药混合起来的复杂味道，而当她离开家时，这一情况也并未发生什么改变，伍德家族仍然忙碌着，城堡门前挂着的光元素水晶灯彻夜不熄。

两人就着笔记中几处有疑问的地方讨论了一会，都为对方在此所展露的才华所惊叹，语气里都带上了些许肯定与赞赏。

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也看不进书了，里思干脆将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她抬头望着伊森那双黑色的眼睛：“无意冒犯……方便的话，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选择最后当了一名医者吗？

话说出口，里思又觉得有些不妥，她刚想说些什么话弥补一下，便听见伊森开了口：“当然可以。”

“最开始的话……是因为家族。”伊森回忆着，“我从小他们就开始带着我辨认各种药材，要说出每种药材的名称以及功效，每星期抽查一次，背不出来还要打手心。”

里思听着顿时有了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的长袖下，隐藏的是曾经因为做得还不够好而留下的淡淡疤痕。

“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魔药。”或许是讲到曾经，伊森整个人的表情也变得活泼生动起来，有了相同的过往，他和里思之间的距离似乎也因此在逐步拉近，“枯燥乏味，还总因为这个挨罚。”

“直到有一次，我跟随家里的长辈，来到了医者协会。”

时隔九年，伊森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整个医者协会里散发着各种魔药的气味，闻久了甚至感觉到嗅觉的麻木，身穿白色医袍的人在走廊上匆匆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能听到人痛苦的呻吟以及崩溃的哭声。

“我之前生病都是靠着家里的各种魔药治好的，严格来说，这是我第一次直面人类的生老病死。”伊森说着，叹了口气，他垂了垂眼，掩去了自己那抹复杂的情绪。

他那时扯着家里长辈的白色医袍，带着几分恐惧看着长辈推开了病房门。

病床上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少女，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原本金色的长发此刻也失去了光泽，如同一把干枯的稻草一般。伊森站在她病床旁，能看见她垂下的手，青筋突起，就好像一条青色的蛇在她手臂上蜿蜒，时刻吸取着她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花，百合的香气充斥着整个病房，但掩盖不住其中的腐败气味。

死亡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