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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上)

玳尔蒙国,波尔城,莱特庄园。

蓝色的魔法阵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原本法阵运行时发出的“嗡嗡”声被接连不断的马蹄声以及喧闹的人声覆盖,样式不同的精美马车缓缓浮现在法阵中央,有时是一辆,有时是好几辆。大型法阵吞吐着来自各地的交通工具,待那些交通工具运行平稳后,早早守候在法阵出口处的佣人们会主动走上前去——鞠躬、问候等等,一系列程序之后,确认过邀请函的仆人牵起客人的马,车轮滚动向前,碾着白色的地板朝宴会厅驶去。在人们没注意到的地方,风元素悄然出现,它们卷起那些被交通工具带来的灰尘,以一种最轻盈的姿态完成着最细碎的任务。

如果说乘着传送阵而来的是来自远方的客人,那么那些从大门口驶入的车辆就是莱特家最亲近的亲人们。

“叔叔、婶婶,恭喜你们!”星易敢发誓,这句话将会是她今天的交谈中说得最真诚的一句。

星易的叔叔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比星易大不了多少,这个年轻的父亲此时正以一种极其兴奋的幸福模样搂着他的妻子。

三个月前还叫凯西·伍德而如今已经叫做凯西·莱特的姑娘涨红着脸,显得有些腼腆,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自己那充满傻气的丈夫的手臂内侧,暗示他稳重些。埃德加·莱特吃痛地一咬牙,这才知道回应自己侄女的祝福:“谢谢星易了!待会叔叔带你去库房里挑礼物,随你挑!”

凯西也抿着唇笑:“婶婶这的珠宝你也随便挑。”

星易弯着眉眼,原本有些傲气的长相在笑容的加持下衬得柔和了起来,她带着笑意说:“哪有姐姐会在妹妹的祝福仪式上要礼物的?我给妹妹礼物还差不多!”

埃德加了解自己侄女,他悄悄走到星易身旁同她咬耳朵:“我的宝库你都看不上?你最近淘到什么好东西了?”

星易维持着唇边的微笑将埃德加撞开,“我能有什么好东西,里思盯着我呢。”

埃德加显然不信,但也拿星易没办法,只能不断撞星易的肩膀,试图缠着她开口。凯西看着这一对幼稚的叔侄,颇有些无奈地摇头,“好了,咱们也该进宴会厅了。”

原本还闹腾的两人赶忙整理衣装,端正表情,随后朝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布置得十分精巧,不时出现的风元素、传递酒水的水元素、净化空气的木元素、维持舒适温度的火元素,以及整个宴会厅顶部用来照明的光元素。为了这些魔法元素的安排,星易足足熬了三个晚上。

是的,这场宴会是莱特家新成员的洗礼仪式,也是星易·莱特小姐正式进入管理层的象征。

“听说这次的宴会是由星易小姐一手安排的,小姐果然聪慧,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宴会了!”说这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夫人,星易注意到她手上捏着一把精美的扇子——上面带有轻微的风元素反应。

星易向这名夫人微微欠身,“多谢夫人。”

这名夫人见星易回应了她,笑容更加殷勤,连带着手上扇动扇子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小姐的能力可见一斑......”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宴会大厅的门打开了。此时进门的是此次宴会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客人——来自埃尔罗德教堂的神职人员。

领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神父,这神父年纪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头发白得格外多。神父后面立着几名修女,星易心中暗暗点了一下,一共是七名。对于教堂来说,多少名修女代表多大的排场。普通贵族家孩子洗礼时一般是三名修女,往上依次是七名与四十名,埃尔罗德教堂给他们安排七名修女,也算是给他们莱特家的评价提了提。毕竟在玳尔蒙国国史记载中,使用过四十名修女的洗礼仪式的孩子只有未来的皇帝与国都中的圣子、圣女。

波尔城在玳尔蒙国的地位并不高,相应的,波尔城的贵族名门大多只能用三名修女,能使用七名的家族少之又少,就算是富贵如莱特家,在十几年前也是只能使用三名修女——星易的洗礼仪式就只有三名修女。这次修女数量的提升,在满场的贵族看来也算是一个信号。

社交界的风起云涌搅动不到孩子身上,星易刚出生百天的小妹妹正在神父后方修女的臂弯里安睡,她浑然不知她的洗礼仪式对莱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只是个孩子。星易极力忍耐着想踮起脚来看看妹妹的冲动,并在心底诽谤着那群神职人员的磨蹭。

神父一行人可读不懂星易的心思,他们正以在星易看来就是蜗牛在地上爬一样的速度向着洗礼池前进,而莱特家家主及夫人也就是星易的父亲母亲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简单问候之后,莱特家的两位顶梁柱回到了主家的位置。而那位神父则是调整了一下神色,从后方修女的手中接过孩子,这才庄重地走上洗礼台。

神父扬起手轻轻拂过洗礼台的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洗礼台中的水腾空而起,它们在空中分裂成极细的水丝,并逐渐向熟睡的孩子靠拢。水丝的动作很轻,它们慢腾腾地挪到孩子身边,小心地试探着,先是孩子睡得通红的小脸,然后是四肢,最后是躯体,水丝卷走孩子身上所有的污秽,这才重新凝结成团回到洗礼台。

当最后一滴水回到洗礼台时,原本低垂着双眼立于神父身后的修女立马齐刷刷站开,双手合十,开始给孩子咏唱祝福语:

“主啊,求您赐福这婴孩,让他机敏可爱,不偏不倚地行走在主的旨意中。”

“主啊,求您垂怜这婴孩,让他勿药有喜,无忧无虑地倚靠在主的怀抱中。”

“主啊,求您疼爱这婴孩,让他无病无灾,自由自在地徜徉在主的国度中。”

修女的声音轻缓且动听,和帝都教堂中传来的咏颂声一样庄重,也许只有在这时教堂与教堂之间的差距才没有那么明显。

趁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那些修女身上时,星易不动声色地挪到了人群的末尾。果不其然,熟悉的棕发在柱子后若隐若现。

星易压着脚步走到那道身影旁,谁知那少女早料的到她的行为,正不冷不热地看着她犯蠢。对上熟悉的视线,星易也知道自己吓唬人的目的达不成了,只好自认无趣地快步走向少女。

“里思你还真是喜欢这个犄角旮旯。”星易学着里思的样子倚靠在柱子的另一端。

“这里人少。”里思回答道,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星易拉开。

星易正纳闷,就见一个小小的风元素团颤颤巍巍地从她原本靠着的位置飞起来,它已经不能称作一个了,由于星易的倚靠,它成了薄薄的一片。风元素团全身上下剧烈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里思有些无奈地捻起那薄薄的一片,“我好不容易才跟它打好关系的。”

星易托起双手接过“风片”,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嘛,我马上把它还原回去。”

风元素团完全不领情,它趁星易还没抓住它,一溜烟窜到人群中消失不见。

星易还想着去追,结果被里思一把抓住,里思没好气地说:“那么薄的一片钻哪里都行,你追它也追不到。”

星易这才作罢,“好吧,那它丢了我给你重新买过一个?”

“这不是我的。”里思回答道,“我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你可千万别给我买,你送给我的那一箩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还摆在我房间呢。”

星易不解,“那是谁的?你家也没人喜欢元素生命啊?”

里思脸朝着洗礼台的方向一扬,“一个修女养的,今天她帮忙洗礼,怕那个小东西捣乱,就顺手塞给我了。”

“这倒有意思,那些修女不是最死板了吗?怎么还会养这些?”星易有些惊奇地问道。

里思的声音有些微妙:“她有点不太一样,下回带你见见她你就知道了。”

洗礼仪式结束的很快,人群又有意无意地靠向星易和里思的方向,在被那些不熟悉的社交客人包围之前,里思很明智地选择远离星易,重新找了个犄角旮旯待着。而再次成为社交中心的星易只好又一次端起大小姐的架子去应付那些或真或假的祝福。

再完美的宴会在结束时留下的都只会是杯盘狼藉,同最后一批客人道别后,星易指挥着各种元素力量清理残局。

在星易第三次感叹“元素力真方便,我家有钱真好”的时候,一个水元素拉住了她的裙角。星易低头往下看,水元素在地板上蜿蜒,几条细小的水流组成一个大号箭头,朝箭头末端看去,一个沾满了油污的风元素片瘫在地板上痛哭。

星易:“。”

把它丢到水元素中洗干净又让其他风元素把它吹起来之后,星易才敢同这个玻璃心的风元素团搭话:“你认识路吗?认识到的话快回去找你主人吧。”

风元素团摇头:“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和风元素团大眼瞪小眼半晌后,完全听不懂“叽”语的星易还是决定把它留在身边,等第二天再送到里思手中。

洗礼仪式之后,新生儿还要去教堂与元素力量共鸣,为了星易小妹妹的共鸣礼,莱特家几乎全员出动,家中只剩下第二天需要上学的星易。

“我忙活了一整天,甚至连妹妹的脸都没见到,我也要去!”星易颇有些幽怨地看着整装待发的一大家子。

莱特夫人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不可退让,“亲爱的,你明天得上学。”

埃德加笑嘻嘻:“乖侄女儿,好好看家!”

星易将最后的希望看向凯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凯西带着歉意说:“等妹妹的元素能力出来了,婶婶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忙碌了一整天的莱特小姐和最终还是妹妹的元素共鸣仪式无缘。

无缘是不可能的无缘的,没有条件只需要自己创造条件——by星易·莱特

圣玛莉珍学院是波尔城唯一的魔法学院,在这所魔法学院,不论魔法,只论出身。是的,只论出身,圣玛莉珍学院的门口会停留华丽的马车、别致的马车、朴素的马车,但绝对不会接待没有马车的贱民。没有人对这种规则提出反对意见,因为贱民没有提意见的权利。

星易站在学院蓝白的墙上皱眉看着那些贵族口中所称的“贱民”紧张兮兮地绕开这座雅致的建筑,仿佛这座由好几位知名建筑师设计的建筑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对这种现象感到不适,但她也只是一个连出行自由都没有的闺房小姐。

这类似的感慨一天不知会产生多少回,起初的星易还会试图和家里人倾诉,但他们那种如同看不懂事的孩子般的目光对星易来说着实算一种打击。自此,能聆听星易絮叨的只剩下了伍德家的小姐。

甩去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星易看向圣玛莉珍学院的南边方向,那是波尔城的中心城区,高大的沙漏于广场中央伫立,它向所有看向它的人宣告着时间的流逝。若你有意将魔法元素附于双眼,你就能看到当地统一的时分时刻。

“已经七时了啊,那我得赶快了。”星易喃喃自语,风吹起她的刘海,让她眼中的银光愈加明显。

腿部发力,星易作势跳下院墙。那堵墙的高度不低,那种不受控制的失衡感激起了她的兴奋感,直到在地上站稳,她的心都还在“咚咚”响个不停。

“逃课就这么让你兴奋?”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顺着声音望去,里思正站在她原本站过的墙上,她逆光站着,身上蓝白的校服裙被风吹得“呼呼”响。

星易眯起眼睛欣赏着这难能可贵的一幕,思绪都随着风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里思也学着星易的样子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另一位当事人被她这动作吓得回了神,赶忙双手一划。

随着她的动作,里思脚下的一段空间削去,小皮鞋“啪嗒”一声响,里思也稳稳落在地上。星易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长舒一口气道:“大小姐,你做这些危险的事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要是我接不住你那可怎么办?”

里思嗤笑一声:“你平时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什么时候跟我打过招呼了?”

身穿玛丽珍学院校服的两人在大街上格外惹人注意,这一路已经有不少人用或明显或隐晦的目光打量这两名逃课的大小姐了。

星易常常溜出家门,因此对这种目光还算是比较适应,但性子一向冷清的里思完全受不了这种随意被人打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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