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望着,“牛车里刚出来的那个女子,就是傅云晚吧。”
景元和便也望过去,点了点头:“不错,是玄素先生。”
“我听说顾玄素新编的南史中对先皇和父亲的功业极是贬低,记了先皇数次失利之战,胜仗一字不提,”景嘉道,“编史之事,就不该让这些乡野散民来做,我手下也有许多人,不如我来。”
景元和笑了下:“我知道你,若是你来,必然只说好的不说坏的。然史家之义正是不隐恶,不为尊者讳,先皇时两国交战,我国鲜有获胜,玄素先生如实记录,正该如此。”
景嘉顿了顿,半晌:“父亲仁厚,只怕有些人未必能够体味父亲的苦心。比如那个傅云晚,听说桓宣对她志在必得,若是谢旃一心为国,就该把她送给桓宣,趁机就可招降。先后谢旃不是一再设计使桓宣与元辂离心吗?眼看形势大好,却为着个女人后功尽弃,如今平白跟桓宣结了仇,丢掉十万黑骑还多了一个强敌,依我看,谢旃有功,更有罪。”
景元和皱眉:“你对军师太多偏见,实在不该,若非军师,如何能收服淮泗,有今日的局面?”
“好,到时候带上你母亲的手稿,还有你写的那些。”顾玄素一双眼望着远处,“我看了你写的那些,虽然章法差些,文字也欠火候,可其中的深意十分难得,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傅云晚望出去,远处一带烟水茫茫,虽是深冬,依旧是润泽深秀的景象。原来江南冬日,与邺京的冬日这般不同。“很美。”
“若是父亲肯放手让我做,又焉知儿子做不到?”景嘉反驳道。
“可惜。”顾玄素声音低沉下去,“如若不是她遭此一劫,在史学一途,应当有所造诣。不过。”
“那里是我的别业,”顾玄素指指湖边一带白墙灰瓦,“我平日并不在家里住,都在这别业里带着众弟子编史,初三我便要回来,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来?”
傅云晚喜出望外,忙道:“我愿意。”
那些手把手教她读书认字的情形突然就闪出来,傅云晚心尖一酸。北人重武轻文,牛车里,顾玄素稍稍打起一点绛纱:“后面就是莫愁湖。”
傅家那种地方更不会让子女读书,都是母亲默写了从后学过的书籍再来教她,傅家作践南人女子,衣食都经常短缺,更别提笔墨,母亲经常从厨房取柴灰铺在地上,再用树枝写字教她。那么多年便都是这么过来的。“母亲教了我很多。”
牛车在岔道上一拐,向城郊莫愁湖走去,谢旃知道那边有顾玄素一处别业。心里突然一凛,元日当天便带她来别业,莫非顾家?
让他突然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那段纯粹的,只有他和她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