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月领着沈莺时走过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廓,处处雕梁画栋,奇珍异草。
侯府内院砌了好几处池子,里头栽了十里菡萏,花开之季流觞曲水,吟诗赏莲,是为陇都一景。
只因忠勇侯夫人徐氏久卧床榻,不问世事,唯独这菡萏能让她提起几分兴致。
忠勇侯只有徐氏一位正妻,曾许诺徐氏在世不纳妾,死后不续弦。
忠勇侯夫妇伉俪情深,在陇都人尽皆知,传为一段佳话。
时隔一世,沈莺时再看到这池菡萏,想到上一世母亲溘然长逝,父亲便生了一场重病,未到不惑之年就鬓边斑白,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祖母担心父亲触景生情,趁父亲不在,命人填了这些池子,连带着这些菡菡都移了出去。
沈莺时知晓后,提着哥哥的佩剑闯入老夫人的院子,若非沈聿安拦着,她险些一怒之下之下杀了沈老夫人。
那时的她冲动莽撞,最瞧不起内宅间的勾心斗角,遇事全靠父兄护着。
这一世,便由她来护着他们吧。
沈葭月偏头看到沈莺时盯着池中菡菡出神,便当她是被侯府的奢华惊得移不开眼,唇角不自觉勾出满意的弧度。
果然是乡下来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想抢她的风头?
沈葭月带着沈莺时在侯府西北角的一处院子前止步。
院子萧索冷清,却茂林修竹,素净雅致,一看就知是精心打理过的。
沈莺时绕过沈葭月,径直推开木门,院门简陋,看来还未来得及修葺。
这是她住过一世的院子。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如晔居”三个大字,乃是父亲亲笔所题。
沈葭月亦看到这三个大字,眼中妒恨一闪而逝,抬步就要跟进去。
“不走?难不成还要我送你?”
轻飘飘带笑的话语自自沈葭月耳边擦过。
沈葭月抬头,沈莺时已进了内院,连个正眼都没分给自己,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该死的贱人,得瑟什么,等下有你好受的。
进了堂屋,沈葭月命人摆上各式衣裙首饰,热络道:“大姐姐还是将身上这粗布麻衣换下吧,这些衣裙都是陇安时兴的款式,匹布难求,陇安贵女们排着队都抢不到呢?”
沈葭月看她亳不动容,捂嘴惊呼,“我忘了大姐姐出身乡下,想来未曾见过这么名贵的料子。”
“这些啊,是衣锦坊独有的远山锦,一年只生产这么几匹,这还是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夸我穿得好看,特意……”
“不喜欢,拿走。”
沈莺时被她叽叽喳喳吵得烦心,揉了揉眉心,“我乏了,不送。”
“大姐姐是否还在怪罪妹妹?”沈葭月低垂看眉眼,哽咽出声,“我知道我做再多也弥补不了对姐姐的亏欠,我本想着姐姐回来后我就回乡下去,可是祖母年迈,我实在舍不下祖母……”
沈莺时就这样看着她演,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自顾自喝着。
沈葭月再容忍的性子也恼了,不过是个乡野村姑,也敢在她面前端着架子?
“大姐姐,你看。”沈葭月拿起一盒脂粉,用指尖轻轻拈了点,“这款养颜粉最受当下贵女青睐,可去斑黯,增姿益容,妹妹觉得这款最适合姐姐。”
沈莺时看着脂粉,眼里浸了冷意,前世她不知道母亲闻不得桃花粉,用了这“玉女桃花粉”,次日母亲便浑身瘙痒,哮喘不止,身上便起了片片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