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春游的大巴上,他们坐在相连的双人位置上。
景姒婳坐在里面带着耳机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他坐在外面,余光从未离开过她的侧脸。
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他鼓起勇气,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衣袖,问道:
“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这是他主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扫了他的微信。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搭讪而已,他却激动了好几天。
一开始,他会给她发一些信息,询问一些课后作业等看不出任何心思的问题,她每条都会回。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问她语文课后作业是什么时,她没有回复。
学校见面目光对上时,她也会迅速移开,匆匆和他擦肩而过,完全把他当空气。
听到程俞的问题,景姒婳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于他怎么知道她的秘密,而是下意识地想,为什么要告诉。
为了让自己的显得不那么异类,她思忖片刻,淡淡道:
“可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闯红灯是既定的事实。”
善于自我反省的人通常活得都很累,程俞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
景姒婳生怕程俞再问出那个问题,拿出手机准备打一辆车来医院这里接她时,冷不丁地听他问道:
“那你和沈宗临在一起了吗?”
她正欲点“同时呼叫这四种车型”的指尖顿住,蝶翼般的睫毛微抖,轻点了一下头:
“嗯,不过不算在一起,他给我钱,我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她说得直白又暧昧,相信程俞一听就明白了。
确实,程俞虽然洁身自好,但在这个圈子里,也深谙其中的潜规则。
眼前少女的眼睛是他见过最干净澄澈,但也最了无生气的眼睛,笑的时候星河璀璨,面无表情时幽深如寒潭。
此刻,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想说我也可以给你很多个两百万,但又觉得不妥。
一段关系是以金钱的目的开始,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上正轨了。
于是他重新组织语言,又问:
“你要和他在一起多久?”
这次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窗外是属于盛夏的烂绿,在燥热的风里四处摇摆,牵出一波波绿浪。
婴儿的啼哭,家长焦心的哄,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都被他摈弃耳后。
他又问了一遍,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但等来的是更绝情的拒绝。
景姒婳选择毫不犹豫地戳破两人之间回旋暧昧的气泡,温声劝道:
“程俞,你别喜欢我了,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如果是因为这张脸,以你的家世和能力,以后一定能遇到比我漂亮百倍,和你各个方面都相配的人。”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嘴唇嗫嚅几番,问出了那个没有得到回复的问题。
该来的总会来,人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玷污美好的事物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越接近风暴,景姒婳反而越清醒冷静,所说所话,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一个刚成年的女孩:
“那个吻很抱歉,那天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情绪冲动......”
“那是我的初吻,谢谢你让我有了初吻。”
少年霎时笑开,眉目清隽温柔,用最体面的话轻声将她敷衍的解释打断。
她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俞如同云端皎洁的明月,清冷不可攀,而她是埋在地里,浑身泥泞,惨败不堪的野玫瑰。
她没有资格去和这样干净温柔的男生在一起。
之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刚刚沈宗临发消息问她在哪,她没敢说具体位置,只说了在国贸附近逛逛,很快就走。
对方回了句为什么不提前报备,她回了个猫咪讨好的表情包,对面再没了动静。
应该是不高兴了。
她在的社区医院对面对面就是一栋栋写字楼铸成的钢铁森林,在投资界风头正盛的盛京集团也在附近。
她害怕一会儿出去碰到他。
虽然沈宗临没说,但这种上位者骨子里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肯定是不愿意看她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