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曾发生在繁星山脉的大祭礼,也被称为繁星祭礼。</p>安可希对此其实了解不多，只能通过曾看到过的记忆碎片窥见一星半点；因此，几乎是在城主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逮到机会了。</p>虽然发问的是城主。但从她对此的关心程度来看,她知晓得绝对比自己多——想到这里,安可希不由微微紧绷，定下心神，刚要开口,却又听城主道：</p>“另外——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我希望您能如实解答我的疑问。拜托了。”</p>“我会尽量。”安可希下意识回道,眸光闪动，心里已经有了思路，“这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的”,然而这一段话涌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p>就像是被某种力量限制住了一样。</p>安可希微微瞪大了眼,视线扫过面前城主微笑的脸,忽然反应过来——她被控了！</p>对方的职业是精神治疗师。而这个职业，最擅长精神暗示与控制……再想想之前的对话,安可希忍不住在心底嘶了一声。</p>原来如此,这才是对方强调“诚实告知”的意义——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p>哪怕安可希回答的是模棱两可的“尽量”都没用。在她提出要求的那一刻，这个精神影响就已经产生了。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p>……也不知道这是几级精神治疗师才能掌握的技能。回去得再问问幽老师……安可希嘴角微抿，很快便镇定下的。”</p>“哦？”城主却是蹙了蹙眉，“那里还有活人？”</p>“不是从活人那里听说的。是幽灵。”安可希一本正经道,“我和同伴在那里探索的时候，看到了类似幽灵的存在。他的灵魂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停留在那里，重复着生前的心愿。”</p>“心愿？”城主身体不由自主前倾了些，“什么心愿？”</p>“他是幸运女神教堂的神职人员，却听说幸运女神‘牺牲’。而就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久，和他关系匪浅的另一位神职，便前往繁星山脉参加了祭礼。但她似乎没有再回来。”安可希煞有介事，“他对此两件事耿耿于怀。至今都无法安息。”</p>“我希望这个幽灵，不要再继续徘徊，也希望能解答自己的困惑。所以想搞清幸运女神和繁星山脉的事，就是这样。”</p>这番话说得十分流畅，显然不在“谎话”的判定范围之内——事实上，安可希觉得自己也不算在说谎。</p>当时在教堂中看到的两个来自往日的虚影，算不算是幽灵般的存在？确实算吧？</p>而从他们的对话他这事耿耿于怀也没错，是吧？</p>最后，安可希不希望那家伙再次出现也是实话，毕竟看着怪吓人的。想要获得答案更是实话。至于那个“所以”，应该接在</p>哪句话的后面，这就看各人的理解了。</p>……好消息是，城主所选择的理解方向，明显是她所期望的那个。</p>“因为纠结于神明陨落与同伴未归，而停留至今的幽灵吗。()?()”
她闭了闭眼，深深叹出口气，“安宁女神曾说过，怀有执念的灵魂，往往最为痛苦。()?()”
</p>“确实。8()_[(．)]838？?？?8()?()”
安可希配合地点头，回忆起那名男修者与上司激烈争辩的样子，“我看到他时，他依然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
</p>“所以……城主。”小心观察着对面女士的神色，安可希眸光微动，终于抖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告诉我，所谓的繁星祭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又为什么说幸运女神已经‘牺牲’了？而且那个幽灵的同伴，明明信仰的是幸运女神，却还是要去参加希望女神的祭礼……”</p>“我不光是自己好奇。也是想把这个解释，带给在意这事的人。”</p>比如kp和谢熔金。</p>不过指名道姓就没必要了。她更希望城主能根据前文自行代入。</p>果然，听她这么说，城主神情终似有所松动。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p>“关于幸运女神的陨落，我所知不多，也没法和你解释什么。</p>“我只知道，在末日来临的前夕，那些信奉幸运教堂内的圣钟，全都在某一刻自然而然地响起。声音在天空中飘荡了很久。而直到我进入地下城后，才从过去的神职人员那里听说，那是幸运女神陨落时的哀鸣。”</p>而真正能证明幸运女神陨落的，或许只有幸运教堂内的人。某些天生力量较强又足够虔诚的女性神职，往往能够更敏锐地感知到什么。但正如城主所言，这方面的事，她并不清楚。</p>她也没那个时间搞清这些。因为就在圣钟齐响的第二天，各式各样的灾难，便齐齐降临了。</p>天火、飓风、海啸、极寒；再次进化的虫巢、植物以及那些之前只能潜伏于黑暗的诡异生物。空气也变得污浊，变得容易令人生病，作物则大片死去，蔓延的瘟疫，与死而复生、充满攻击性的尸体……</p>大陆的每一个区域，每一个角落，都在遭受着不同的灾难。令人措手不及。</p>更糟糕的是，在这段时期，所有的祈祷都得不到回应——除了已被宣告陨落的幸运女神外，其余的女神，似乎都像是没看到这些灾难般，没有降下任何神迹，也没有回应任何信徒的祷告。</p>所幸，这个时候，人类还是有与天灾一战之力的。</p>教会内的高级神职人员，往往都得到过女神的赐福，拥有圣物加持；而其他的组织，比如由自然术士组成的自然学派，由符文师构成的符文探索研究会，以精神治疗师为主要成员的心理协会，由不同类别的灵魂特异者组成的被恩者互助院……</p>这些组织内的人才培养和输送机制都已经十分完善，而这些以术法、异能为主要输出能力的都被称为“特殊能力者”，灾难之下，自然而然就接过了庇护普通人的重担。</p>再加上机械师的真知异想两大派系，专注输出医生几百年的天使心医疗</p>会，以及挂靠于教会的各种小职业工会、各类分支教会……各大组织都在尽可能地建立合作，收容民众，搭建庇护所。人类虽然艰难，但要在这片大地上继续生存，似乎也不算困难。</p>而就在这个时候，信奉希望女神的教堂同时向外发出召令，说她们接到了来自希望女神的神谕----</p>希望女神将在自己的属地上，借助万千信众的力量，发动盛大的净化祭礼，阻止末日的进一步降临，为所有人类争取生机。</p>且信众的实力越强大，汇集而成的净化之力也更强大，他们的胜算便会越高。因此，在希望女神的号召下，大量特殊能力者，以及神职人员纷纷前往繁星山脉参加祭礼，即使知道这种祭礼很可能会夺去他们大半的力量，甚至是一部分寿命都义无反顾。</p>“……可那场祭礼，最终没有成功，是吗？‰()_[(．)]‰?‰♂?♂?‰()?()”
</p>默默听着城主的叙述，即使早就有所猜测，安可希也不由因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而胸口一紧：“末日也没有被阻止。()?()”
</p>“嗯。()?()”
城主没有遮掩，干脆地点了点头，“祭礼失败，参加祭礼的信徒也无一生还。大量的特殊能力者都折在了繁星山脉。偏偏就在此后不久，出现了更加令人难以招架的魇灾。然而这个时候，人类已经没有办法缺少筑起相应的防御了。在几次高密度的魇灾后，剩下的能力者也折损严重，无奈之下，人类只能选择退居地底。()?()”
</p>直到现在。</p>“而这，就是关于繁星山脉的全部真相了。”</p>深吸口气，城主对安可希淡淡道：“繁星祭礼不慎失败了。因此末日依旧继续，甚至恶化。虽然这件事情令人痛心，但事实就是如此。”</p>不，不对。</p>安可希轻轻皱起了眉。</p>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城主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过来询问自己。这又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事。而且这么伟大而悲壮的事，为何在新生代里，反而提都不提？</p>前人的牺牲值得被铭记。至少在安可希的故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p>面对安可希的疑问，城主的语气却依旧平静：“虽然我们不强求孩子再像我们一样信仰五女神，但如果可以，神陨落的事，还是希望能对他们隐瞒。毕竟那也是构成希望的一部分，不是吗？”</p>安可希闻言却是一愣。</p>“神陨落？”她本能道，“谁陨落了？不是说只有幸运女神陨落吗？”</p>“希望女神，据说也在大祭礼中陨落了。”城主垂下眼帘，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这是无法证实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希望教堂内的圣钟没有奏响。但从结果来看，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推测，不是吗？”</p>“我本人，自然相信女神终将归来。但其他人会如何理解这件事，我不敢赌。”</p>安可希：“……”</p>不对，还是不对。</p>她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动作，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在繁星祭礼这件事情上，对方肯定还有什么隐瞒。</p>问题是，她隐瞒了什么？</p>安可希自然知道，话都说到</p>这份上了()?()，
对方还不愿意告知的▼()▼?▼♂?♂?▼()?()，
那必然是机密中的机密；然而另一方面()?()，
她又本能地察觉()?()，
这部分内容，或许才是最关键的。</p>只可惜她这次出门没带幽老师，后宫里也没再养一个精神治疗师备用——安可希不无懊悔地想到，不然这个时候，直接给对方也来一击暗示多爽。就像她开局先暗示自己那样。</p>就没什么能再套话的手段吗？又或者是能够影响她的方案？眼看着对方表情收敛，似是已经有了结束谈话的意思，安可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由急了起来——好不容易碰到个能深挖线索的，要是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结束，那也太难受了……</p>就不能再些什么，却听耳畔，居然又响起了那熟悉的骰子转动声。</p>“……”颇有些诧异地抬眼，视线扫向旁边。却见那两枚一大一小的十二面骰已然又出现了空中，其中一枚，正飞快地转动着。</p>……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转动，却是较小的那一枚。</p>这枚在奇迹商会时便自然而然出现，却始终一动不动似王八的玩意儿，这会儿正一角支起，陀螺般飞快旋转着。忽然之间，又蓦地往下一沉。</p>转动停止，一个闪着光的数字十二明晃朝天。安可希盯着那枚骰子，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大胆的猜测。</p>“城主。”略一停顿，安可希怀着那种大胆的猜测，试探地追问，“……这，真的是全部的真相吗？”</p>“繁星祭礼的真相，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吗？”</p>城主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安可希见状，心口不由一沉，下一秒，却听城主深深叹了口气。</p>“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她居然真的回答了，“我只知道，那些信仰虚无的逆教徒，对此事有另外的解释。”</p>安可希：“……！”</p>来不及去分辨这是不是那枚小骰子转动的结果，她慌忙追问道：“是什么？”</p>“他们认为祭礼实际根本就没有举行。希望女神在召集众多信徒前往繁星山脉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奇怪的变化。祂所主持的，实际是一场献祭仪式——一场以大量人命为祭品的献祭仪式。”城主不急不缓地说着，素来平静的语气，却显出细微的起伏。</p>安可希闻言一怔，只觉有什么倏然划过脑海。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喃喃开口：“……女神疯了。”</p>这话一出，城主眼神却是瞬变，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凌厉：“你说什么？”γushugu.</p>“不好意思，这只是我以前从别人听到过的说法。不代表我个人立场。”安可希赶紧解释，想了想，又故意道，“我本法，才又想到这个……”</p>城主的态度这才缓和下来，旋即闭了闭眼：“这只是那些逆教徒的一面之词。</p>“他们认为早在幸运陨落之前，女神内部便早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其中的部分，早已</p>偏离女神之名()?()，
因为疯狂而堕落成了魔女……当然?()???&?&??()?()，
这些只是无稽之谈。”</p>安可希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奇怪措辞——她说的是“部分”。</p>明明直接说希望女神就可以()?()，
却偏偏要用这个指代……</p>“难道说()?()，
在他们的谣言中，不止一个女神出问题了？”安可希小声道，内心拼命祈祷那个小骰子的力量能再给点力，将这一部分也顺利套出来。</p>果然，紧跟着便见城主摇了摇头：“他们认为，希望女神，堕落为了绝望魔女。繁星祭礼，只是祂将人类推往更深绝望的恶作剧。安宁女神，则堕落为了痛苦的化身，那时不时出现的魇灾，就是祂的手笔——</p>“是祂在将过去从人类那里收集到的痛苦，以各式各样的形式，一笔一笔地还给人类。”</p>安可希：“……”</p>这也太离谱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判断。然而转念一想，又发现这种说法似乎也说得过去——</p>魇灾的形式多种多样。然而就她目前从聊天区和其他渠道获知的情报中，大体就可分成四类：感官混乱、精神暗示、情绪控制与时停。</p>其中精神暗示与情绪掌控，都是信仰安宁的精神治疗师所擅长的手段；另一方面，安宁女神也经常与时间的意象相关联。毕竟祂的代表物就是沙漏。</p>同时，安可希也是见过雨贝使用沙漏挂坠的——那个曾被女神赐福过的圣物，可以暂时回收一个人的痛苦，并释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算一种感官混乱。</p>……不对。</p>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p>感觉越琢磨越有道理是怎么回事？她都快被自己说服了！</p>一股莫名的心慌忽然涌了上来，连喉头都不觉滚动一下，安可希垂下眼眸，强作镇定地要端起水杯。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冰凉。就在此时，却听对面城主淡淡道：“当然，这些只是逆教徒用来动摇人心的手段。他们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削弱人类对女神的信仰，甚至想借此鼓动人们信奉虚无……仅此而已。”</p>……是这样吗？</p>安可希眉头再次拧起。她忽然想起昨晚和那些孩子们的交流——尽管她一直有意识地回避对方所念的“诗”，但她还是有听到零星字句的。她知道他们想要祭祀的，正是“绝望魔女”。</p>如果这个所谓魔女根本就不存在，它要如何接受人类的祭祀？污染那些孩子的又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虚无，是贼能打所说过的“宙那幽无”……那它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p>为了进一步传播绝望魔女的存在，打击对希望女神的信仰？还是说，绝望魔女实际存在，而且和宙那幽无是分割的两方。这次的污染和宙那无关，纯粹只是绝望魔女在为自己寻觅祭品……</p>假设是第二种的话，那绝望魔女和希望女神又究竟是什么关系？绝望魔女蠢蠢欲动，希望女神又在做什么？</p>安可希飞快思考着，耳畔忽然传来城主有些奇怪的呼唤声。安可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手僵在空中，已经很久没有动</p>弹了。</p>她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