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南棠的质询，年轻人倒是相当坦然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呀，南大师日理万机，想必不会轻易见我，那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引你露面了。”

他双手用力一撑，从地上站起来，草草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尘土：“也不枉我特意安排一场那么隆重的拍卖会，对吧？”

“说实话，像你这样有钱有闲又注定活不久的人，好好享受剩下来的人生不香吗？”

南棠表示特别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何必还要这么来回折腾，把自己耗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听到活不久这三个字，年轻人的眼神骤然一冷，嘴角的笑意尚未消失，神情却已经变得格外阴鸷起来。

“南大师，你我都是聪明人，就直接把话说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便携式按钮，冲着对面的崖壁晃了晃手。

那边守着祝澜之和江子显的人便立刻收了枪，顺着崖壁放下绳索，快速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年轻人猛地按下按钮，在距离昏迷的两人很近的地方，轰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烟尘弥漫，刺鼻的火药味迅速扩散开来。

被震落的碎石一路滚落，砸在两人身上，又被江子显身上一道极不显眼的鬼气悄然弹开。

南棠知道是顾珂，既然她还没动手，也就是说目前的情况尚且可控，或者……

这个年轻人背后，还隐藏着更多的东西。

思绪闪过，但她的表情依旧是平静如水，甚至满脸探究地盯着年轻人手里的按钮：“不错啊，这都能弄到？”

没看到预料中的反应，年轻人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南棠摆明了明知故问。

“当然是他们的……”话还没说话，注意到南棠戏谑的视线，年轻人顿时就恼羞成怒，“你特么在耍我？！”

他威慑性地甩了甩手里的遥控按钮，拇指虚虚地悬在那里，作势就要按下。

“你真当我不敢动手？”他瞪大了一片赤红的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我警告你，别在我还想对你客气的时候，随便挑战我的底线！”

“我不在乎杀不杀人，他们的命对我而言无关紧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南棠看着他不断在面前挥舞，眼看就要打到自己身上来的手臂，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半只脚站在崖壁的边缘，身后是暗红如同干涸血迹的天空，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浪。

一块碎石从她脚边滚落，无声地坠进海里，没留下一丝痕迹。

“我知道的，你当然不在乎别人的命，毕竟只要你高贵地活着就好了，对吧？”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面前逐渐歇斯底里的年轻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好多条人命，想必也不差他们两个。”

“频繁使用换命术，已经彻底摧毁了你本身的气机，既然你会如此不择手段地找我，想必你自己也发现了，单纯的换命，已经帮不了你了。”

“换句话说，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本质上是个用不同命格，胡乱拼凑而成的混合体。你到底是谁？你又到底算是以谁的名义活到现在？这些问题，你自己思考过吗？”

年轻人有一瞬间的愣怔，但随即便语气粗暴地打断了她：“你闭嘴！”

“别跟我扯什么命不命格，我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现在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我有钱！我有数不清花不完的钱！我能享受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他神情倨傲地指了指自己，强调性地加重了语气：“重点是我，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人。”

“但因果都要还的，这是债，而且是生死不论的债。”

南棠看着他偏执到类似走火入魔的样子，有些同情地劝诫道：“收手吧，抬头就是天道。”

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两人正上方有乌云汇聚，原本暗下去的天色，显得越发阴沉。

紧接着惊雷乍起，雪亮的闪电划破云层，如同一柄利刃般刺下，直接在南棠脚边炸开。

岩壁瞬间染上一层焦糊。

南棠脸色陡然一沉，在心里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什么叫杀鸡儆猴啊。

就这一出，绝对是天道蓄谋已久。

不就稍微欠了点功德么，至于这么小心眼。

但年轻人不清楚情况，这番情景落在他眼里，那就是南棠出手大显神威了。

“你果然能帮我。”他的语气变得越发狂热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南棠，势在必得地开口道：“你一定会帮我。”

“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既然你能替江家那个老东西续命，又能治好那残废的腿，那肯定也能让我活下去。”

“南大师，不管用什么方法，换命也好，以命抵命也好……”

他微微欠着身子，作势要来握南棠的手：“你要多少钱都行，要什么代价都行，只要能救我的命……”

南棠不动声色地错开他的手。

“放人。”

年轻人握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臂：“放人可以，但在我的事情解决前，只能放一个。”

他用握着遥控按钮的那只手，虚虚地指了指对面的崖壁：“你可以现在就选，这是我的诚意。”

南棠稍微有些无语。

还好那两个现在都不清醒，不然真来一出救我还是救他的苦情戏码，那可真是尴尬到精神病院了。

说实话，这两个她谁都不想选。

而且现在也没什么选择的必要了。

她微微闭上双眼，“看”着脑海里迅速铺开的黑白色画面。

一问对她动的手脚一无所知，现在正跟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贾信，马不停蹄地往崖壁的方向跑。

在他们的身后，十几个拎着电棍和撬棒的守卫紧追着不放，骂骂咧咧地怒斥着：“狗娘养的搞偷袭，给老子站那儿！”

然后就听嗖的一阵破空声，一根脱手飞出的钢管紧擦过一问的魂体，直奔贾信后脑勺而去。

一问倒是反应够快，仗着那些守卫看不见自己，明目张胆地抬手，用阴气将钢管直接扇开。

它装模作样地对着守卫的方向狠啐一口：“仗势欺人的狗腿子，什么混蛋玩意儿。”

南棠像看小剧场似的，正是起劲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年轻人意有所指的咳嗽声。

“南大师？”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审度地看着南棠，“所以你的答复是什么？还是说……你想看着他们两个都因你而死？”